五十四 耳聽為虛

於洛晚些時候回家，果然看到了文靜發的動態：你好，我的第二杯半價。配圖是他們倆的合照，張敘低著頭，看不見神色是悲是喜，文靜依偎在張敘身旁，笑得很是開心。這可真是於洛第一次看到文靜這樣子的笑，不得不承認，漂亮的人笑起來只會更漂亮。

果然是郎才女貌，果然是自己感覺太過良好，於洛曾經想，張敘未來女朋友會是什麼樣子的呢？自己會討厭還是會喜歡？大概情敵見面會分外眼紅吧，可眼前看著這張合照，於洛連嫉妒都不敢生，甚至真不知該羨慕誰，這兩個人，這麼巧，都是她喜歡的，都是她說上一句話能開心很久的人。

於洛繼續往下翻，在這條消息前一天，張敘也發了動態，配圖以前不明確，但是文案意思就很明確了：遇見，不知不覺，感情，不知不覺。

她突然有些懷疑自己好像從來沒有認真去了解過這個男生，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自己從來都是喜歡他在學校里清冷乾淨的模樣，也一直以為他其實就是這個樣，但這只是一個很小的面，於洛看到的，只是他想讓別人看到的一個面，到底是自己的問題。

可她還是感覺心裡堵得慌，即使這個人最近接二連三的將她心目中給他刻畫的形象一一敗盡，即使她感覺這個人和她越來越遠，可能從此就會下落不明。可她仍然自卑且可憐的會在夜裡想起他，會突然在某個晴朗或者不晴朗的時候想起他，想起那些碎了一地的光陰，想起那個悲哀至極的故事。

她無比渴望見他一面，實實在在的能看到他在自己面前那種，不然她總懷疑這些人認識的張敘和她認識的張敘是不同的，她這樣自欺欺人的活著，這樣矛盾又自怨自艾的悲憫著自己，悲憫著那段不知是否真實存在過的感情。

文靜也退學了，楚茶給於洛夾了一塊魚，她說：「於洛，張敘其實和你差太遠了，放棄吧。」

恍惚間倒計時連十位數也沒了，只剩下個位數了，她整日整日的學習，像是要拼了命，像是只有知識才是她的命。

熬夜寫題似乎成為了習慣，那一片出的模擬題於洛基本上做了個全，她以前從未這樣努力過，從來都是得過且過，一切隨緣，如今努力起來，才知道想要的東西如此貴，一不小心就買不起了。

聽力，體檢，每一項高考之前要做的事都被她列下來，一項一項劃掉之後，高中結束了。

在滿天飛舞的試卷中，在教學樓一陣一陣的歡呼聲中，最後一堂課，語文晚自習的鈴聲敲響了。

上課肯定是靜不下心來的，語文老師倒是沒像許多段子那樣默寫班上每個人的名字，只是安排學委給他們買了許多的零食，然後是自由合照時間。

林月錦人緣好，幾乎和班裡每個人都合了照，她新安裝了一個可以超級大眼的拍照軟體，於洛和她玩的不亦樂乎。

楚介被班上許多女生拉過去拍照，桌上散著許多零食，本來是悲傷的氣氛，如今感覺卻很歡快，大概悲傷都比較後知後覺。

林月錦一張一張翻著圖片，她像是家長看自己成績好的孩子一樣的滿意神色很是可愛，於洛偷偷拿手機給她定格下來。

「等我回去看一看，修一修再發給你哦。」林月錦笑得很是開心，說完就跑去其他地方拍照去了。

有許多人去同語文老師拍照，於洛這種不主動的人就沒瞎摻合，她好像是被固定在座位上一樣，有人過來同她拍照，她就比個剪刀手朝鏡頭露出大大的笑臉。

徐鹿可能是這片歡快中第一個沉浸悲傷的人，也不合照，趴在桌上悲戚而又可憐的縱觀全班，於洛搖搖頭，把瓜子一粒一粒剝好放到她手裡。

語文老師慢悠悠走過來，調笑了徐鹿一句，然後她認真的看著於洛問：「我可以和年級第一的小學霸合個照嗎？」

於洛手裡的瓜子掉到了桌上，忙不迭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這整個夜晚都是不平靜的，燈火和笑聲彷彿都會永存，因而晚自習下課的鈴聲像是童話里十二點告訴灰姑娘該離開的警鐘，楚介拍了拍於洛的肩，他說：「小於洛拍畢業照前一天來學校，我帶你去外面吃好吃的。」

於洛點點頭，把包背上，楚介給她整理了一下，踩著路燈的閃爍，早起上課的日子就結束了。

那棵大樹已經被砍掉了，那個樹樁是什麼模樣於洛也不知道，那兒隔的太高，太嚴實，於洛翻不過去，從夾縫裡也難以看的齊全。

路口那個昏黃的路燈前些日子壞了，有電工架著梯子換了一個新的，它發白色的光，看著那兒有些像是舞台聚光燈照耀的地方，隱藏著一些不為人知的故事。

畢業照那天於洛也的確來的挺早，還套著校服，大概也是最後一次穿著這又肥又大的衣服了，於洛還有些不舍，畢竟對於一個微胖的小孩來說，校服可是藏肉利器。

楚介已經在校門口等她了，老遠看到她便跑過來，吃的烤肉自助，於洛一連吃了好幾個冰淇淋，楚介給她烤了許多肉放在盤裡，吃的她走路都有些困難。

這最後的日子當然不能放過，許多女生早早的起床洗頭髮搭衣服化妝，老耿在班群里一連艾特了全班好幾次，希望今天大家都能來拍照，給高中一個圓滿。

好多人在下面發「ok」的表情，於洛一個一個翻下去，看到了張敘，大概全班就剩下於洛張敘沒發了，於洛此刻看著他之後的空白，陷入了猶豫。

這猶豫還沒結束，屏幕上突然被許多的「ok」手勢刷屏，是楚介，他不知道發送了多少個，於洛趁機混在裡面也發送了一個。

按照班級順序拍照的，於洛站在窗台上看著操場上一堆堆校服聚集，心裡卻無比的緊張，因為那個莫名其妙消失的人，他要回來了，就在今天，也許就是下一秒。

所謂物是人非應該就是這樣了吧，分別之後重逢，於洛想，我該如何給你打招呼？以沉默，以眼淚？

「哇！張敘，你回來啦，變帥了。」一陣陣的歡呼打斷於洛的沉思，她回頭，看到了站在一片大驚小怪的人群中間的男生，他們的視線穿過人山人海相遇，於洛率先移開了，她到底還是沒能很陌生的看待這個人，到底還是有了些許的停留。

張敘從人群中走過來，一步一步，走到於洛面前，於洛側頭看下面，餘光看到男生如今只隔她一張桌子的距離，然後轉身繞到另一邊下樓了。

六班已經拍完了，現在到七班，有個老師有點事得等等，因而八班全擁擠在一樓走廊上。

於洛饒有興趣的用手機偷拍老耿，鏡頭晃一圈，被站在旁邊不遠處的張敘嚇了一跳。男生應該是沒發現她，於是她快速按下快門，拍了好幾張男生的側臉。

他們之間總是隔著人，越不過的人，比如現在，有好幾個男生就站在他們中間。

蓋彥拍了拍他的肩調笑道：「怎麼？和級花談個戀愛就不願意搭理我們這些人了？」

大神難得也開口符合了一句：「退個學還能泡到級花，趕明兒我也去退一個。」

張敘低著頭笑著，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於洛在身旁的歡鬧中無比寒冷，她覺得她已經完全放下了這個人，再見也能很輕易的遠離，可自從看到他第一眼開始，她就知道不可能，她不可能裝作毫不相干，不可能裝作若無其事。

她甚至此刻心裡還暗暗慶幸他並沒有承認，沒有親口承認的話，也許算是謠言也說不定。

由於等待的時間太過漫長，同學們又開始樂此不疲的互相拍照，當然這其中更多是和老師以及提前離開的同學，張敘就變得炙手可熱了，男生合照彷彿拍不完，女生的排隊好像也沒有盡頭。

於洛拿著手機四處從另一個角度留存這些照片，當然每一張都有一個挺拔的男生。於洛看著鏡頭裡沒什麼表情的男生，他換了個髮型，將額頭露了出來，看著陽光利索了些，所以她們誇他又變得好看了。

等男生合照拍完了，於洛的手機鏡頭就定格於和老耿拍照的同學，等她滿意的把手機放回兜里時，身邊突然響起了幾聲咳嗽，不是感冒，不是嗆到，是宣告，宣告聲音的主人在旁邊站了很久了。

於洛此刻再逃就過於明顯和拒絕了，雖然之前也挺明顯的，不過沒看到他和文靜同框總讓於洛覺得事情還存在一些轉機，或許是一些誤會之類的，因而她這次沒有走，站在那兒認真的看著張敘。

「我可以和你拍兩張照片嗎？」張敘低聲問她，不知道是害怕她拒絕還是怕她又轉頭就走，聲音里說不出的溫柔和挽留。

於洛心突然顫動了一下，沒出息的人大概都這樣，喜歡也從來都是這樣卑微的一件事，她來不及思考，就點點頭。

當然她的手太短了，張敘搖頭笑著拿自己的手機拍照，直男自拍嚇死人，於洛不得不好心給他科普一下四十五度的正確拍照姿勢，剪刀手和開懷臉，於洛低頭拿手機仔細看了一下，好像還可以。

這一瞬間有人也定格了一張照片，於洛抬頭看著林月錦，她吐吐舌跑了。

於洛掐了掐自己，剛準備開口問問他這驚天新聞的真實性，就突然聽到文靜柔弱好聽的聲音道：「張敘，給我拿會兒包。」

她那一刻所有的反應是，她從不知，張敘的名字念出來，有這麼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