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流言又起，我自巋然不動
承恩侯府。
「你去叫些人把外院的大書房收拾出來，再把庫房裡的書搬過去，桐桐的書房太小了些。」江振鐸跟自己的長隨吩咐道。
楊奇聽命而去。
剛剛走到門外，就又被江振鐸叫住：「把尚澤院也一併收拾了，待會兒再去騰躍書社買些六藝的書籍，然後放到裡面去。」
「尚澤院？老爺，那不是世子的書房嗎？」楊奇提醒自家老爺。
江振鐸背著手，沒好氣地瞪了眼自己的長隨：「老爺我還沒有老眼昏花，能不知道那是誰的書房嗎？但你家世子爺是個能讀書的料子嗎啊？！那書房裡他統共就沒有放幾本書！想到他老爺我就心煩，我江家好歹是百年書香世家，怎生的兒子偏是個文盲，害得你家老爺我都不好意在外面提起他，丟人！」
楊奇領命而去。
大書房外，裝書的箱籠是一箱連著一箱被抬進裡面，然後奴才們一本本小心地放到書架上，碼放地整整齊齊。
幾個小廝邊整理著手裡的書籍，一邊興緻勃勃地八卦。
「你說咱們家大小姐怎麼回事？如今是足不出戶，整天呆在府里讀書？我看世子爺都沒有這麼勤快！」
「這你不知道了吧，我二舅母的兄弟的小姨子跟咱府里大小姐的馬車夫是親戚，據說啊，咱們大小姐上次還去了清溪書院拜訪，說是要參加大晉的官階考試！」
眾小廝的抽氣聲起。
「不是吧？大小姐要去做官？那能行嗎？要知道咱大晉的科舉考試向來萬里挑一，那麼多場考試，考得要考死了，凡是能夠考出來做官的，哪個不是埋首苦讀十幾年的，咱家大小姐？」
「是呀，你們說大小姐是不是這次受刺激狠了，雖然大小姐才情傲人，整個昱都都沒有話說的，但那可是官階考試，是要真材實料的，不是光會吟詩作對就可以的，沒有多年的累計，名師的教導，我看這事兒懸。」
「名師很快就會有的，我兄弟跟楊奇的一個手下是同屋的，聽說老爺這次下了血本，已經派發了好些帖子，請了好幾個有聲望的夫子，送出去了庫房裡好多年的珍藏。」
「呵呵，那也太晚了，我是不可能相信大小姐可能做到的，那也太不是人了！」
「嘿嘿，咱們打個賭怎麼樣？」
「什麼賭？」
「你要是輸了，你就去給廚房的張翠花說心悅她，日日思慕她！」
「噢，天哪，就是廚房燒柴火，滿臉麻子的那個？成天里逮著空閑就罵街，嗓門大得對門都能夠聽見，潑婦得可以！」
「哼！賭就賭，誰怕誰？到時候輸了你可不要抵賴！」
下人們私底下的賭約侯府的主人們並不知曉江瑜桐的墨玉軒里，丫鬟們往日的打鬧聲早已消失得一乾二淨，為了給小姐營造良好的讀書環境，奴才們平時動作極輕，墨玉軒里掉根針都能夠耳聞。
江瑜桐她娘俞氏為了表示對她女兒的支持，每天親自下廚，燉一盅補湯，魚頭湯更是三四日便有一份，江瑜桐每每哭笑不得地喝下。
在承恩侯府闔府安靜下來的空檔，昱都城裡開始暗流涌動。
也不知從哪裡傳出來的，一首朗朗上口的兒歌開始流傳開來。
江家有女江雪竹！貌丑無顏太難看！各方神通都來觀！驚天動地嚇鬼神！人人都說最有才，我們都知誆人言！
錦程院里，老夫人坐在紅木雕牡丹貴妃榻上正閉目假寐，束腰高几上烏木籠子里，一隻鸚鵡嘴裡正在念著市井裡流傳的兒歌，坐在下首的江瑜姍不時被逗笑。
「祖母，您聽武兒唱的，押韻的很呢，也不知學誰的舌，古靈精怪的，倒是應該去墨玉軒給大姐姐唱唱的。」說罷，拿起錦帕掩住嘴笑得眉眼彎彎。
坐在上首的江老夫人眼睛都沒有睜開：「你要是不怕你大伯母鬧到西府去，你就儘可能去鬧好了。」
江瑜姍想到她那如老鷹護雞仔似的大伯母，瞬間打消了剛才的注意，不過也很生氣道：「哼，江瑜桐這次給承恩侯府丟了老大的臉，害得孫女最近都不敢出門，各府送來的拜帖都少了許多！」
墨玉軒的海棠花漸漸萎敗了下去，青綠的枝葉顏色逐漸加深，下人們往樹下又施了些肥，除了草，留下幾株紫藤花的藤蔓盤繞。
白芷手上端著空了的攢盤退出了大書房，過了幾個月洞門，穿過一段長長的迴廊，回到了墨玉軒。
「白芷姐姐，外面的事兒，需要去向小姐說嗎？」白芍站在墨玉軒院子前面，看到回來的白芷，迎上前問道。
白芷將攢盤給了一旁的小丫鬟，對白芍搖搖頭，「這件事兒，我已經跟夫人說了，夫人的意思是先等著流言冷一冷，不要讓小姐為這些繁瑣的事情擾了心神。最近小姐為了準備接下來的清溪書院的入學測試，已經連續好幾天亥時才入睡，第二日卯時初便要起床，小姐實在太辛苦了，不能再拿這件事去打擾小姐。」
白芍眉頭蹙起，捏緊了手裡的帕子，埋怨道：「這事兒怕是八成是金鑾殿那位唆使的，若沒有他的推波助瀾，我們承恩侯府在昱都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夠讓人欺負到這般田地的，皇家真不是什麼地方！」
白芷呵斥白芍：「慎言！皇家可是你想議論就議論的？且太後娘娘昨日傍晚又賞賜了好些東西下來。」
白芍聞言也並沒有多高興，反而說道：「要不是還有太后在後面撐著，咱們侯府在昱都更沒有臉面了。最可氣的是咱們小姐花費數年建立的詩會，全給人做了衣裳，這個月的例會馬上要在昱都城外的祁崖山舉行，可恨我們小姐乃詩會的會長，直到最後才知道，尚書府的吳小姐最近昱都的幾場宴會很是活躍，她家的丫鬟正奔走相告，她家小姐將在下次的詩會拔得頭籌，整個昱都詩會都要以她馬首是瞻！」
「難不成你要咱家小姐放棄這次考試，去與她相爭么？」
白芍反駁：「那難不成這桃樹上熟透了的桃子就給吳家小姐這麼摘走么？若是如此，真該讓小姐直接把詩會解散了算了。」
白芷並不理會白芍的賭氣之言：「詩會建立到現在，哪裡還是小姐曾經的一言堂，裡面各種魑魅魍魎可不少！」
「好了好了，珍珠不與魚目爭光，最近你可要好好看著墨玉軒的小人，若是有那起子偷奸耍滑、亂嚼舌根子的人，也不用稟報，直接找個機會打發了就好。」
白芍鄭重回道：「姐姐放心，侯府這塊大地方我管不著，但咱們墨玉軒這塊地方，我可是敢打包票的，要是有一個流言是從咱們這兒傳出去的，姐姐就第一個來找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