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第二十二章
卿染伸手,學著那人的動作摸了摸少年毛茸茸的腦袋,臉上帶著笑意,看起來十分溫柔恬靜。她什麼都說不出口,可是她的動作,神態讓人一眼就看得出來她想要表達什麼。這不是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看得出來的,是連陌生人都能感受到的那種善意。
慕雲看著他們兩個人互相安慰,心裡很不是滋味,更加下定了決心要幫他們。
「卿染姑娘,再給我一次機會,這一次我一定會把事情和他解釋清楚。絕對不會讓他誤會你的。」慕雲說這話的時候十分鄭重,顯然是走心了。不能再用這樣的餿主意了,他要做的就是好好的把這件事情和墨冰解釋清楚,之後的他相信墨冰會有他自己的決定。
慕雲用一種非常誠摯的眼神看著卿染,而卿染見了只是笑了笑,而後搖搖頭,手上不知道比了一些什麼動作,而後聽君止解釋道:「卿染說,你能幫助她,她已經很開心了。不過......不過她決定回到原來的地方,她不想再給墨冰添麻煩了。」
慕雲聽了之後立即說道:「不不不,怎麼會是麻煩呢?卿染姑娘,你相信我,只要墨冰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他一定不會覺得你給他添麻煩的!他......他需要一些時間。你看,誰遇到這樣的事情都會不願意接受的,對吧?墨冰他獨來獨往慣了,也一直都不知道你們的存在,一時之間肯定也會難以接受的。」
「但是,卿染姑娘,你們不能先放棄了啊!墨冰需要時間,這麼多年都等下來了,再給他一些時間好不好?」慕雲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牛頭不對馬嘴的胡說一通,但他的意思已經表明得很清楚了,他不希望卿染就這麼放棄了墨冰。
慕雲看了看卿染,又看了看君止和站在一旁的少年,瞪了少年一眼,說道:「你倒是也勸勸啊,別傻站在那裡!」
少年知道慕雲的意思,皺了皺眉,對卿染說道:「卿染姐姐,我覺得他說得有些道理,你都等了這麼久了,也不急於這一時半會了。」
然而,不論慕雲和少年、君止幾個人怎麼勸說,卿染還是執著的不願意聽他們的勸解。
——他們以為我連這一點時間都不願意給你,其實是我不想成為你平靜生活的困擾。
在這之前,她的心裡無比的渴望他能有一天想起她,或許他會像他們約定的時候那樣回來找她。她也相信若是再次見面,他一定會認出她的。可事實上,她猜錯了......
這一次過後,留給她更多的都是後悔。她或許就不該出現在他面前,瞧瞧她帶給他的都是些什麼,他一點也不開心,徒增了很多煩惱。
或許這樣挺好,你是我猜不到的不知所措,我是你想不到的無關痛癢。我麻木自己,成全你,給你一片屬於自己的凈土,千千萬萬的人和我一樣,誰也走不進去。
她其實並不是什麼善解人意的人,在遇到他之前她的世界也只容得下她自己,可偏偏有一個比她還要冷漠的人霸道的闖入她的世界,又霸道的說走就走。
「你若真的這麼離我而去,那我一定會詛咒你:多年後你死於心卒,因思及我。」那時候她以為他說的都只是玩笑話,任性的在他懷裡說著惡毒的話。卻不曾想,後來他就真的離開了,只說了一定會回來找她,再無任何音訊。
她氣他,怨他,更恨他。心裏面一邊慶幸的想著他說了還會回來找他,一邊又恨他為何走了還要給她留下希望。
一年一年的過去了,她出不去,也等不來他的身影。漸漸的,她開始懷疑是不是他受夠了自己,是不是他說會回來其實都只是騙她的......
後來她的嗓子壞了,性子也越來越沉靜,誰也不知道她這麼固執的等著一個人是為了什麼。
時間帶走了那個高談闊論的女子,她美妙的聲音也被奪走了,現在的她對他來說確實是一個陌生人啊,畢竟連她都快要不認識自己了。
她搖了搖頭,轉身便走了,再也沒有回頭過。
......
慕雲垂頭喪氣的出了那塊島,環顧了一下四周並沒有發現原來停在這裡的船隻,心裡也明白墨冰一定是離開了。
他嘆了一口氣,讓人準備了筆墨紙硯,匆匆寫了幾行字,末尾了還畫上一朵惟妙惟俏的小花附上,折了信紙綁在信鴿的小腿上,慕雲揉了揉這鴿子身上光滑的羽毛。
周邊的人都知道這信鴿是閣主夫人最愛的鳥兒,這封信鐵定是寫給閣主夫人沒錯了。
慕雲靜下來捋了捋思路,還是決定先去找姑蘇皓月匯合,說不定在那裡還會碰見去找姑蘇皓月算賬的墨冰呢。他只讓三四個人跟著,讓其他人都回南雲閣待命去了。
也幸好他叫出來的都是當初地下錢莊的兄弟,這要是南雲閣的弟子,他南雲閣閣主的面子就真的沒有地方放了。
一行人分成兩隊,往兩個不同的方向離開了,這座不易被人發現的小島又陷入一片孤寂中。
天色漸漸昏暗,最後一點斜陽沒入流水的時候,天上已經出現了幾個不顯眼的小星子。寂靜的孤島上,一抹纖長的身影立在其中,在一片昏暗中他走進孤島,一遍一遍的在孤島中來回,像是在找著什麼東西。
墨冰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會回到這裡,明明這裡那麼的陌生,那麼的讓人覺得冷清,可他還是來了。
他離開這裡的時候,船都已經開到了好遠的地方了,幾乎能夠看見汴京的時候他才發現他丟了東西。偏偏他自己的東西一樣不丟,就丟了那條那天他在火海里撿到的黃色紗巾。
而今再回來找,卻怎麼找也找不到了。
墨冰的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戳到了一樣,那裡酸酸的,澀澀的,也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得特別難受。
到了現在,他還能堅持著不去理會這些事情么?他的心裡就像是有一道防線橫在那兒,他每上前一步就會離那一道防線越近,可他一旦退後一步,心裡便又有一個聲音推著他往前進一步。如今,他就緊緊的貼在那條防線上,只要他在往前一步,他便能衝破那道防線,可那道防線之後又會發生什麼,他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去面對。
他在一片昏暗之中上了船,又往回看了看這座小島,似乎也不是那麼陌生了。
看見慕雲的時候,他就知道他被算計了。被自己的兄弟算計,被所有人戲弄,這樣的事情墨冰還是第一次經歷,都怪他對慕雲太過相信,不然又怎麼會輕易的落入他布下的局中。
其實一路下來他不是沒有發現疑點,從慕雲的那一封密信開始他便覺得奇怪。他從北漠千里迢迢的趕到南雲山,既然說了是火急火燎的事,又為何偏要在汴京匯合。又恰好是兩個姑娘要去的地方,既然是順路,墨冰自然也會願意幫人一把。
而後去汴京的路被堵死了,他們迫不得已只能選擇水路,在絡雲水城耽誤了一些時間。
他其實不知道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尤其是慕雲這麼做的用意,難道真的是他所猜想的那樣,慕雲想要亂點鴛鴦譜?可就算如此也沒有必要費這麼大陣仗啊,用得著和姑蘇皓月聯合起來?
說他不氣憤那肯定是假的,誰也不喜歡被戲弄,更何況是墨冰。他們既然是他的朋友,就應該知道他的秉性,而不是自作主張的隨意推一個人進他的世界里。
他不禁又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那人偷偷潛進他的房裡,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只偷偷的用雙手握著他冰涼的大手掌悶聲不吭,要不是那落在他手上的淚水太滾燙,他都不知道她哭了。
想到這兒,他的心也疼了一下。
到底要怎麼樣才能這樣悲傷?他沒有體會過什麼過於悲痛的事情,並不能很理解這種感受,但悲傷到了極點又要忍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應該是一件特別難的事情吧!
從小到大,他並沒有過多的物慾,所以就沒有什麼特別想到得到的東西,也就沒有什麼能擾亂他平靜內心的事情。唯一讓他覺得悲痛的大概就是老方丈仙逝的時候吧,但那也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墨冰仔細的想著他這些年遇到的事情,實在沒有覺得哪裡不對,卿染這個人更是沒有一點一點印象......他怎麼可能相信,如果真有一個人走進了他的心裡,他會允許她再走出來。又或者,他怎麼相信,會有誰能走進他的心裡?
船慢慢前進,他站在甲板上吹著風,只覺得腦袋昏沉,偏偏他又是個追根究底的人,想不通的事情他便會更用勁的想,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懲罰自己,他折磨自己的方式可真的是獨特呢。
卿染......
你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
你到底是誰?
又想告訴我一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