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小鎮老人

……

老人在這個極西之地的邊陲小鎮已經住了幾十年，詳細是多少年，他也不記得了。

不知多少年前，老人在小鎮里開了一家露天食店，儘管他夠錢買個店鋪，但是幾十年來，他始終沒搬進店鋪，下雨了，就為客人搭起幾張帆布，也就繼續埋頭去煮菜。

不知為什麼，老人沒有招聘服務員。但聽小鎮的人說起，老人不是沒招過，只是那些人都不令他滿意，或者是干不長久。

事實上，一個小食店，是沒必要招服務員的，反正做好了，一盤菜揮手遞過去就好了。

只是老人喜歡端的，他的解釋是，這樣可以尊重客人。

如果放在什麼大場面或者大酒店裡，這樣說倒是沒錯，不過他只是一個個小小的、簡陋的食店，這樣的堅持讓人覺得只是一種多餘，甚至可以說是一種可笑。

老人食店的生意一般般，但是沒人去為他擔心，這個世界的人們至少都能養活自己，即使沒收入，老人也不會餓死，而且許多上了年紀的人都喜歡來老人這家露天小檔口，一來是懷念，二來是老人的小店就在街道一旁，人來人往。

老人們都喜歡品味人生。

不過和往常不同，這個星期老人的店裡無比的熱鬧。

原因是他終於招聘了一個服務員，是個年輕俊朗的青年小伙。

小鎮里的姑娘們好奇的來到小店――平時小鎮里那些肌肉男還有愣頭青他們都看膩了……經過幾天的觀察，她們發現這個新來的青年小伙雙目炯炯有神，笑起來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且和俊俏外表不同，他單薄的身軀雖略顯柔弱，卻不失英武之氣；干起活來又是勤勤勉勉，端著盤子快步走過卻不失優雅；加上青年待人和善，和藹可親，頓時贏得了姑娘們的好感。

於是老人的小店連續幾天都擠滿了思春的姑娘們，嘰嘰喳喳的吃驚和感嘆聲持續不絕――那是姑娘們在好奇地問那青年小伙家常。

「吶吶，小二哥，你來自哪裡的？」

「我來自東方。」

「東方好啊，我最渴望就是去東方的了……為什麼你會來這裡的？」

「我來是見下朋友的，不過沒錢了所以來打工。」

「吶吶，小二哥，你有親人嗎？」

「有啊，我在家排行第三，在上有兩個哥哥。」

「他們帥氣嗎？」

「帥，比我帥多了。」

「什麼時候介紹他們給我們認識一下……啊，對了，你什麼時候有空……」

類似的發問不斷持續著，每每有一群新的姑娘來小店，青年都要重複回答一次，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所有姑娘都覺得這個俊朗的小伙為人誠懇，加上他答得模稜兩可，讓人覺得他全身都充滿了神秘感……當然這很大部分原因是她們都被青年帥氣的外表所迷倒了，於是自發為他加上神秘的色彩，將其在心中的地位不斷拉高。

如此持續了幾天，城市內的本土青年沉不住氣了，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他們截住了俊朗青年，狠狠揍了他一頓，那個青年也十分不耐打，幾拳就被打趴在地上，眾人自覺無趣，在加上看見小店老人走了過來，連忙撒腿就跑――他們可不敢對小鎮里的老者不敬，在沒有鎮長的情況下，小鎮就由老一輩的人說了算。

老人輕輕扶起自家的服務員，好心安慰了一番，青年人只是微微一笑，跟著老人回家去了――他沒有錢，於是一直住在老人的家中。

老人的家在小鎮一角，和小店一樣簡陋、陳腐，只是青年人毫不在意，朝老人借了一個被子，捲成一團就睡在地上。

第二天，青年人正常出現在小店。

「媽的，那傢伙的臉真厚，明明朝他臉揍了好幾拳的。」

「整一個小白臉，可憐我家的如花居然迷上這樣的傢伙……」一個肌肉男一臉苦水樣。

「就是就是，阿鳳她以前說要嫁給高學歷的人才，我拚命去學習，想著有天她能嫁給我，沒想到這個傢伙一來就把她的魂都給勾走了，嗚嗚……」一個戴著厚厚眼鏡的書獃子說道，手裡不住地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抹著。

「我們都是可憐的銀哇……」一群人抱團痛哭。

「不行！我們得反抗，那傢伙算個鳥蛋！文不成，武不就的，肌肉沒二愣子你的粗，腦袋沒三狗你的大，他憑什麼搶我們的姑娘？」一人憤憤道，拍了拍胸膛，故意把自己的徽章亮出來，「我怎麼說也是村裡的自衛團，保護村子，這何等光榮！那小子算什麼？看他那個孱弱的樣子，我敢保證，一隻三級、不，即使是只二級的怪獸在他面前跑過，他也能跑得沒邊！」

眾人認同地點點頭，於是當晚再一次夜襲了青年。只是讓他們泄氣的是，第二天青年又站在了小店前，一臉笑容。這群人死不悔改，晚上再次襲擊，然後明天的早上青年又出現在那小店裡，笑容無比燦爛……

如此持續了幾天，村裡的年輕人都將此當成了家常便飯，而早上則習慣且機械的去看著那個青年笑迎客人，腦中不禁又生出厭惡感，決定晚上再去……

乓乓乓。

小鎮里忽然響起了警報聲，然後小鎮里唯一的一名五級職業者跑出來，大呼道：

「鬼魅妖獸來啦，快跑啊！」

整個小鎮上的人都一陣慌亂，姑娘們花容失色，顧不上什麼，撒腿就跑，那些村裡的青年俊傑面色劇變，慌忙奪路而走，一時間，整個大街上空空蕩蕩的。

青年開始有條不紊地收拾起桌椅，但是老人卻輕哼了一聲。

「太陽還沒落山，你收拾座椅幹什麼？」

青年微微一愣，停住了動作，隨即將收拾好的桌椅擺放回去，他看了老人一眼，老人就這麼坐在鍋里閉上眼睛假寐。

太陽緩緩落山，青年再次開始收拾桌椅，老人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今天通宵營業。」

青年很是自然將一切還原，靜靜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太陽完全落了下去，老人微微搖搖頭，問道：「你為什麼不逃？」

青年看了老人一眼，說道：「您也沒逃。」

「我不逃，是因為我愛這個小鎮。」

「我難道就不可以愛這個小鎮了嗎？」青年笑道。

老人一愣，默默點了點頭，「你知道我為什麼招聘你嗎？」

「因為我喜歡端菜？」青年問道。

老人聞言呵呵大笑起來，他已經很久沒試過如此開心，「在你來之前，我真是看不見一絲希望，浮躁，貪慕虛榮，不只他們，更上面也是如此，都在腐朽著……小三，你曾否記恨那些打你的人？」

小三是青年告訴老人的名字，小三聞言只是淡淡一笑，如同平時一般優雅，「我為什麼要記恨？世上從來就沒有過公平，我無力保護自己，就只能那麼活下去。」

老人搖搖頭，「既對，也不對。」

兩人沒有繼續討論下去，就這麼沉默著。不久，老人站了起來，開始自顧自的燒起菜來。

夜色漸濃，街道的盡頭，一個蹣跚的身影走來。

這是平常經常來做客的一名老者，他駝著背，拄著拐杖一步步走來，小三迎上去，扶著老者走入小店坐下，老者對老人微微一笑，老人點點頭，回以一笑，看似和平常一樣，但小三可以從那老人的笑容中感受到一絲欣慰的氣息。

「混蛋，那些傢伙居然全走光了！」一個瘸腿老者走來，他身材魁梧，滿臉橫肉，小三認識他，他是小鎮里的老屠夫，據說以前當過兵，那瘸腿是他光榮的戰績，每次有人到他的店裡，他總是樂此不疲地和別人談起自己英勇的過去，儘管當年他只是一個炮灰兵。

值得一提的是，他也是小店的老顧客。

漸漸的，更多的老者走來，他們都是小鎮里的老人，也是小店的常客，很快就坐滿了所有的桌椅，老人站了起來，目光掃過所有桌椅，停在了唯一的一個空位上。

「老黃呢？」他說道。

「那傢伙啊，被孫子拖走了。」一個老人說道，臉上滿是紅光，他手裡舉著一個酒瓶，忙不迭地往口裡灌酒。

「好吧……那麼開始……」

「等等！」遠處傳來了一個呼聲，眾人回過頭去，看見一個老者氣喘吁吁地趕來，他滿臉怒色，但在看見眾老者時，臉上的憤怒很快就變成了尷尬。

「剩我了？」

「老黃你這混蛋快坐過來！」

老者們七嘴八舌道，後來的老者訕訕地入席，老人再次掃了一眼，座無虛席，連忙點點頭。

「好好，都來了……然後，兄弟們，操傢伙了！」

老者們笑著從身上，或者身邊拿出了各式各樣的「傢伙」――菜刀、拐杖已經是極為不錯的，更甚之的是酒瓶，折凳，而老人則是拿起了一把鐵勺子。

小三哭笑不得，然而老人一臉冷峻地朝他招了招手，他愣了下，走了過去，只見老人從廚桌下方小心翼翼地抽出了一個盒子，他脫下了鞋子，取出了一把鑰匙，然後打開了盒子。

裡面放著的是一把劍。

「小三，這把劍就交給你了。」老人鄭重地將劍遞給他。

小三舉起劍，摩挲著那擦得發亮的劍身，那鋒利的刀鋒，還有上面微微流動的法力……製造這把法術加持過的劍，足夠買下了附近幾間店鋪了。

「小三，臨走前幫我把這些端給大家。」老人樂呵呵地說道，把之前做好的菜擺了出來，小三將劍置於腰間，然後開始履行其服務員的職責，將菜端到每一張客桌上。

這一夜的小鎮被黑暗所籠罩，唯獨這裡燈火通明，雖然微弱，卻是那唯一的亮光。

清晨一縷陽光照射到大地上，眾老紛紛起身，舉起了他們的武器，望著西方的黑雲，然後緩緩踏步前去。

嗤嗤的聲音響起，眾老停止了腳步，看著兩個渾身是血的青年駕駛一架奇怪的機械停在這裡，一個斷了左臂的少年跳下了車，看見眾老，臉色微變道：

「老人家們，這裡太危險了，你們快逃！」

老人們輕輕一笑，絲毫不為所動，少年很是著急，正要說話，卻看見天空飄過一樣東西，他輕輕一抓，在身前反手張開――是一根羽毛。

「要不要來喝一杯茶？」小三忽然說道，老人們一愣，讓開了一條道。

少年搖了搖頭，卻是將車上的某個不良青年扶了下車，往小店走去。

少年看見了小店的老人，連忙拱手，「老人家，能照顧一下我的朋友嗎？」

「可以。」

少年連忙拜謝，他轉頭看著小三，正要說話，小三舉手阻止了他，他回過頭望著老人，深深一個鞠躬，然後拔出了那把劍，對少年一笑。

「成天，跟我去殺人。」小三說道，從口袋裡掏出一頂軍帽戴上。

……

(PS:我喜歡這一章，我喜歡這次這些老人們，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