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福消陽壽盡
湯緣的話嚇了我一跳。
不過很快我就回過神來,問她是不是逗我的。
湯緣卻用澄澈的眸子看著我,甚至是有些生氣的說:「七爺爺是村裡德高望重的長輩,我怎麼敢開他的玩笑,再說了,七爺爺死的時候,我還參加了他的葬禮,然後才去公司求職的。」
湯緣的樣子不像是開玩笑。
所以我也意識到了事情有點兒不對勁。
我對湯緣說了一下昨晚那個打更人的衣著打扮。
湯緣很吃驚的說;「你認識七爺爺?這怎麼可能,七爺爺一輩子都沒有出過南襄古城。」
我身體微微顫抖著說:「我是昨晚看到的…」
說完這句話后,我也不知怎的,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等我再次醒來時,看外面的日頭,已經到了中午。
屋裡湯緣在哭哭啼啼。
她的父母也有點兒焦急如焚的樣子。
我開口想說話,卻覺得嘴巴里塞滿了東西。
爬起來后,張嘴吐了一下,發現嘴巴里有很多樹枝和雜草…
「經理你醒了?這是郎中給你配的草藥,你再含一會兒。」
草藥?
我眉頭微皺,把嘴巴里的草葉樹枝吐了個乾乾淨淨。
「我病了?怎麼不送我去醫院,這樹枝能治什麼病…」
湯緣聽了有點兒受挫:「經理,我從小到大,都是吃山裡的草藥治病的…而且…現在外面大雪封山,十天半個月是出不去了。」
我有些懷疑。
試了試自己無恙之後,這才下了床出門去看。
還沒走到外面呢,透過柵欄門我就看到,外面的雪,幾乎有一米多深。
別說出去了,就連柵欄門都無法打開。
這麼大的雪,我還是第一次見。
「雖然下了雪,不過經理你也不用擔心,家裡今年收成不錯,餘糧足夠熬過這個冬天了。」
在這山溝溝里熬一個冬天?
那還不把我憋死了…
不行,不管生什麼法子,我都要離開這裡。
可還沒等我開口說話,這肚子里一陣上下翻滾,哇啦一聲,便吐出來一口血來,眼前一晃,身體一陣虛弱,再一次躺了下去。
這次我倒是很快睜開了眼睛。
那個給我開藥的郎中,也被請了來。
他們圍著碳火正在嘀嘀咕咕的說著些什麼。
「老湯阿,俺剛剛把了脈,這娃腎陽透支過度,身子骨虛,加上沾了髒東西,沒幾天好活了。」
我一聽這個就急眼了。
老子金槍不倒小霸王,怎麼就虛了呢?這不是打我臉嘛。
「你個糟老頭說誰虛呢…」我接下來的痛罵還沒出口,就吐了一口血。
「娃娃,你本來還有幾天好活,你這一動氣,估計熬不過今天了。」那鄉野郎中,吹著八撇胡說。
「你個鄉巴佬知道個屁,老子不相信你的醫術,我要回城裡。」這一句話說完,我幾乎覺得用光了所有的力氣,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只能用眼睛,死死的看著他。
「小吳阿,你別動氣,湯緣冒雪下山求救了,等找到鏟車,挖通了山路,就送你去大醫院,你看怎樣?」
湯緣的父親,說的這話倒像是個人話。
「老哥,俺就這麼一個女婿,還是城裡人,你說啥也得想想法子不是,給咱看看。」說著,湯緣的父親攤開一塊粗布,從裡面袒露出來一把紙幣來,那些錢皺皺巴巴的擠作一團,看起來他攢了好久不捨得花。
那郎中一把推開,高昂著頭:「湯緣他爹,你就是不給錢兒,這病能治我也會治,轉過來你也想想,那古代的皇帝,整天沉迷後宮的,有哪個不是一大幫太醫跟著的?他們還不都是一個個英年早逝?」
這話說完,湯緣的父親徹底傻眼了。
我也被這個糟老頭子說的一愣一愣的。
難道老子這次真的栽了?而原因是自己之前縱慾過度?
不可能吧,我一天頂多兩三次,怎麼就被掏空了?
「你剛剛說我中邪…這才生病,是這樣不?」我厚著臉皮問,與此同時,腦海中又想起昨晚見過的打更老漢。
「此言不假,俺觀你面色晦暗,脈象虛弱且細若遊絲,十有八九是因為中邪引發的內疾。」
「行行,內疾不用你治,外面男科醫院多得是,只要我出去,老子很快就是一條好漢,你就把中邪這事兒搞定就成。」
我覺得自己身體沒毛病,之所以得這種怪病,八成是因為中邪,也就是昨晚打更的那個糟老頭子。
「你讓俺治個頭疼腳痛,那行,中邪這事兒嘛,你得找七伯,不過你病得不湊巧,七伯前些日子已經歸西了。」郎中有些遺憾道。
「你說的七伯,是不是古城最後一個打更人?」我問。
湯緣的父親與郎中都是不置可否的點頭。
「別提他了,昨晚我出去遛彎,就是那老頭害我成這個樣子的。」我有些氣急敗壞,這一說完,哇啦一下,又吐了一口血。
他倆都被我這話給嚇了一大跳。
郎中直接站了起來,神色帶著慌張的說:「難道說…七伯走的時候,說的那句話是真的…」
郎中說的這話莫名其妙,我和湯緣父親都是有些不解。
湯緣父親問:「老哥,你說的是啥意思,七伯走的時候說什麼了?」
郎中定了定神,說了那天的事。
七伯是個光棍漢。
據傳言,七伯兄弟八人,前面六個哥哥,在抗日戰中死了五個,抗美援朝死了一個。
七伯因為年歲小,並未參軍,跟在父親身邊打更。
在七伯十幾歲的時候,母親又給他生了個弟弟。
不過這弟弟不到三歲的時候,被人販子給拐跑了。
七伯的母親一口氣沒上來,氣死了。
他的父親下山去找弟弟,打那之後,就沒再回來。
七伯好好的一個家,變得家破人亡。
就這樣,七打更伯打了一輩子,也沒娶個媳婦下個崽兒。
久而久之,大家甚至都要忘記七伯的過去。
直到七伯去世那天。
他大概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將郎中喊到了身旁,說他還有個弟弟,年前年後就會回家,等到時候人來了,讓他弟弟或著子嗣繼承吳家打更人的身份。
說完便一命嗚呼了。
聽了這事兒的郎中。
只認為七伯那是迴光返照說了糊塗話,沒當做一回事兒。
直至今天,聽我說起七伯,他才想起這一茬子來。
湯緣的父親沒啥文化,對於這種邪乎事兒很是相信。
我一開始也覺得挺滲人,不過很快就嗤之以鼻了。
「你可拉倒吧,老子是富二代,我爹是集團總裁,怎麼可能對的上號。」
對於這種毫無根據的無稽之談,我是不會相信的。
可這郎中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
他繼續說:「娃子,這南襄古城,每天來成千上萬人,為啥別人遇不上七伯的魂兒,就你能遇上?」
我支支吾吾:「你傻阿,別人沒在這兒留宿,就我自己留了。」
郎中見我態度很是強硬,搖了搖頭,沒在跟我抬杠,起身走了。
湯緣父親忙去相送。
直到天黑的時候。
也沒收到鏟車上山的消息,期間我又吐了幾口血,吃什麼吐什麼,身體更加虛弱。
到了晚上,我被折磨的一陣陣的昏迷過去。
也不知是什麼時辰。
我迷迷糊糊,再度聽到了當——當——的打更聲音。
而且聲音越來越近。
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面前。
這就是我昨天遇到的那個打更人!
「你還敢出來?你死都死了,為什麼要害我。」
打更人依舊是昨晚那樣,面無表情。
「娃兒啊,你是我八弟吳優的兒子,也就是我侄兒,所以咱們吳家打更人的身份,只能由你傳承,你七大爺老了,身子骨不中用了,來…這個給你…」
說著話,老頭把那銅鑼和燈籠就往我手裡塞。
「你可拉倒吧,你這歲數做我爺爺都足夠了,我哪有你這麼大的伯父,我壓根不是你們家的,你認錯人了。」
我說什麼也不肯接他手上的東西。
這老頭也不惱。
當——當——天乾物燥,防火防盜…
他轉身就走。
我巴不得讓他趕緊從我眼前消失。
可我是因他而中邪的,又想讓他給我治好。
「老頭…」
我話沒說完。
他飛快轉過頭,眯著眼睛說:「娃…你消遣的福報太多,玩過的女娃太多,牽扯的因果太多,我這是怕你橫死,斷了吳家血脈,所以才遲遲不肯離去…現在你又害死了湯緣…我的侄兒,你難道真的想死嗎?」
不知為何,在他說話時,聲音嗚嗚咽咽,無比嚇人,這讓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我抓著枕頭,向老頭丟過去。
「你給我滾!滾阿!」我受不了他的聲音,大罵起來。
可剛罵了一句,就再次昏了過去。
冥冥中,我感覺到一股大力牽扯著我,拉著我一個勁兒往下墜。
我拼了命的掙扎著,大喊大叫著。
直到我被一陣呼天搶地的哭聲給驚醒過來。
哭聲是從屋外傳來的。
哭的人是湯緣的父母。
我強撐著下床時,在門框位置看到,在外面有個雪人。
確切的說是一個被凍僵了的女人。
這女人不是別人,正是湯緣…
只不過此時的湯緣,凍得結結實實,宛如一個冰雕一樣…
湯緣死了,難道打更人說的是真的,湯緣因為我的因果而死?
而且,打更人說他的八弟叫吳優,而我的父親也叫吳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