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煞 星 第十章 中秋之夜
雙泉村中心位置有一座小木橋,那是村子里唯一的河橋,像紐帶一樣連接著紅沙河兩岸的村莊和農田。橋頭兩端開有幾間雜貨鋪、酒館、茶館、豆腐坊等,是村民們最熱鬧的去處。
此時,那隻老虎就停放在一家酒館里。聞迅趕來圍觀的村民擠滿了房間,擠在內圈的孩子們不時發出驚訝的感嘆聲。
「好大一隻老虎啊!」
「這皮毛真光滑!」
「你們摸摸,老虎的身子還是熱的呢!」
一位中年男子用破銅鑼大嗓門粗聲粗氣地嘲弄道:「你這小兔崽子,你爹媽要是死後這麼久,身子還會是熱的嗎?」他這一句話,逗得眾人哄然大笑。
「這老虎好像沒死。」那個小孩仍倔強地堅持。
「哎呀,真的真的!」另一個小孩也驚奇地叫道。
「蒸的蒸的,我看不是蒸的是烙的!」破銅鑼大嗓門男子的調侃,又引起一陣鬨笑。
破銅鑼大嗓門男子是里長尹春華。別看他個子矮小,紅顏花須,但辦起事兒來頭腦清晰,乾脆爽利,在村子里有極高的威望,所以他是雙泉村這個大家庭的大家長。不僅如此,這十里八村也都歸他管。這時,他站在一條凳子上高聲轟趕道:「大家都回去吧!已經很晚了,再者說,天都快下雨了,想看熱鬧的,明天再來吧!」
恰在此時,室外雷鳴電閃,狂風大作。於是,村民們紛紛帶著自己的孩子,匆忙四散而去。
兩張方桌拼湊到一起,擺上滿滿一桌酒席,這就是尹春華對英雄們的獎賞。這已成貫例。
白玉泉家中有事,急欲告退,被大伙兒強拉硬拽挽留了下來。
尹春華給每人倒上一碗酒,自己端起一碗,用他特有的破銅鑼嗓音道:「為了給我們的打虎英雄們壓驚,特備水酒兩壇。來,先為玉泉兄弟大難不死,險象環生幹上一碗。」
「干!」
「干!」
眾人立起身來,把碗碰得噹噹作響。
窗外雷電交加,霎時,劈劈啪啪下起了暴雨。
隊員們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猜拳行令,山吃海喝,不到半炷香功夫,各個早已是醉意蒙蒙。
正當酒酣之際,有人突然驚叫一聲:「天那!看那老虎……」
喧鬧聲嘎然而止。
眾人扭頭一看,個個驚得汗毛直立,魂飛魄散。
只見那隻老虎穩穩地立在室內地中間,正定睛逼視著他們,一雙藍中透綠的眼睛放射出兇殘的光芒。
大伙兒還未從錯愕中回過神來,老虎已經轉過身去,意欲逃遁。然而,因室外有強風驟雨,有人把門戶已經閂死。
老虎在地下轉了一圈,找不到出口,突然調轉身子,面向他們,張開血盆大口,露出慘白的巨齒僚牙,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咆哮,擺出一幅決鬥的架勢。
白玉泉趕忙貼著牆壁慢慢挪過去,試圖打開房門,放虎歸山,但一切為時已晚。
隨著一股森然風起,猛虎吼叫著奮力一躍,縱身跳到酒桌上,眾人轟然散開,但芶大膽卻嚇得兩腿僵直,不知所措。此時的他站在那裡渾身顫慄,上下牙齒碰得咯咯作響,手裡那碗酒也在不停地往外晃。
「當心!」有人在喊。
「噹啷」一聲,在酒碗落地的同時,老虎一口咬住了芶大膽的頭顱。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芶大膽的頭顱被喀嚓嚓咬得粉碎,鮮血頓時飛濺牆壁。
情況萬分危急,白玉泉手疾眼快,掄起一條長凳狠狠地砸過去,凳子在虎背上折為兩段。老虎吃疼,一個甩頭擺尾,飛撲過來。
在老虎轉身的瞬間,虎尾掃滅了桌上的燈台蠟燭,杯盤酒碗也咣啷嘩啦摔碎在地。房間內頓時一片漆黑,濃烈的酒氣和恐怖的死亡之氣籠罩著整個房間。
眼見惡虎撲來,白玉泉本能地伸手一擋,正好抓住了老虎的兩支前爪,但無力支撐老虎萬鈞強壓之勢,「通」的一聲被老虎壓倒在地。
在這危急時刻,一道閃電劃破黑暗的夜空,將房間瞬間照亮。在轉瞬即逝的亮光中,隊員們發現白玉泉正躺在地上與惡虎頑強搏鬥,於是蜂湧而上,摸黑一陣亂打。有的手持木棍,有的掄起板凳,有的拿著掃把,有的嘴裡喊著打,打,打,……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打了多久。不,時間概念在這裡已不復存在,存在的是人人腦海中唯一的那個字——打,直到他們精疲力竭。
空氣已經凝固,室內死一般地寂靜,人們能夠感知到的只有室外嘩嘩嘩的雨水聲和自己怦怦怦的心跳聲。
「轟——」一聲炸雷,眾人猶從睡夢中驀然驚醒,渾身一顫。
「燈,快點燈!」破銅鑼嗓音急急吼過,有人匆匆摸到了蠟燭,有人匆匆摸到了火摺子。蠟燭很快被點燃,光明迅速驅走了黑暗。
老虎仍壓在白玉泉身上,雖然已經死了,但獠牙利齒卻死死咬著他的喉嚨。眾人七手八腳將老虎分開,俯下身圍作一圈,帶著悲切的語調連連呼叫。
「白公子!」
「玉泉兄!」
「你醒醒——」
然而,除傷口汩汩的血流之外,他再也沒有動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