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今生今世,我們都不要再分開了
老婦人又道:「我的兒子啊,我這個做母親的最了解了,這孩子心眼實,又孝順。都已經是這麼出名的人了,還經常跑回來幫著我們鋤地淋菜什麼的。我說了他好多次了,說他工作忙,別只想著往家裡跑,他不答應,說我們二老年紀大了,能幫一點是一點。」
她笑,她就知道,她的小鋒就是這樣實心孝順的孩子。
老婦人又道:「你看到了吧,我們這個村子,雖然比不得別的村子大,但是學校禮堂娛樂設施應有盡有,還建了廣場,晚上的時候很多人都去跳廣場舞。還有一間希望小學,現在已經完工。另一間希望小學,打算明年動工……」
說到這,老婦人的臉上露出自豪的笑容來:「姑娘,我告訴你,這些都是我兒子捐助的呢。我經常教育他,做人不能忘本,當年村子里的人雖說沒錢吧,但是地里產的蕃薯芋頭可是一袋一袋的送過來的,光番薯干就有好幾大麻袋呢,鋒子就是靠著這些撐過藝校那三年的。」
她附和老婦人:「都是阿姨教得好。」
老婦人看著她,忽地問道:「姑娘,你是北京來的吧,你長得真是漂亮,性子又隨和。姑娘,不要嫌我這個老媽子多嘴,我問一句,姑娘你有沒有男朋友?我那兒子吧,雖說土氣一些,但是人實在,人品自是沒得說的,這個我可以保證的。姑娘你性子好,一定會跟我兒子相處得很好的。」
她不禁失笑。
他好像快三十了吧。在農村,像他這個年齡段,應該是早就成了家,小孩都有好幾個了吧?
難怪他媽媽那麼著急,逮著一個姑娘就給她兒子說親。
她笑著說道:「阿姨一定是很想有個兒媳婦吧?放心吧,快了。阿姨想必沒看娛樂頭條吧?你兒子現在這麼火,何愁找不到媳婦呢?不是有個馬來西亞的著名女歌唱家,跟你兒子走得很近嗎?那馬來西亞姑娘長得也挺漂亮的……」
她的話還未說完,老婦人的臉色就有些不柔和起來:「好端端的,幹嘛非得找個外國妞啊,也不怕水土不服,人家姑娘跑了?回頭我得說說鋒子,好端端的整個什麼外國妞回來……」
聽語氣這老婦人還挺嫌棄人家馬來西亞姑娘的,她笑著說道:「阿姨,人家雖然是馬來西亞國籍,但人家是華裔啊,還算是咱中國人,而且,人家的根就在中國嘛,哪有什麼水土服不服的,對吧?」
聽了她的解釋,老婦人的臉色才好看一些。不過,她好像還是不太滿意:「姑娘,我看你就挺好的。你說的那個馬來姑娘是什麼來著,是著名歌唱家,對吧?是大腕吧?這我們家鋒子怎麼受得了?一定很難伺候的吧?」
她不知道該怎麼去回答這個老婦人。
林婷婷是馬來西亞本土的著名女高音歌唱家,是大腕,但她並不覺得這位著名女高音歌唱家有什麼架子,每次過來求歌的時候,她的態度都是很好,很誠懇的,也沒擺什麼明星譜,也不知道這位老婦人從哪裡看出人家難伺候了?
她想了想,道:「阿姨,只要鋒子喜歡的,您也一定喜歡的,對不對?我覺得吧,鋒子就很喜歡這個馬來西亞的女歌唱家,他們合作一起在台上唱歌,合作得挺好的。」
「鋒子喜歡那個馬來姑娘?」老婦人很是疑惑,「我怎麼沒聽鋒子說過?上個月他還對我說來著,說是喜歡上一個姑娘了,那姑娘是海歸,剛從國外回來,大作曲家,性子挺好的,溫柔嫻靜,又有才華,與他很搭,他就這樣喜歡上了,還說打算過一段時間后,領回家來讓我看看。鋒子說的,應該不是這位馬來姑娘吧?」
她一時語塞。
她非常肯定,他說的肯定不是林婷婷。她只是沒有想到,他居然會跟他母親說這些。
可是,說這些有什麼用呢,離別在即,再見亦是遙遙無期,只怕會增加老人家的傷感。
她看看掛在牆上的時鐘,都快十二點了,到點吃午飯了,於是就向老婦人致謝告別:「阿姨,我該回學校去了,謝謝你的招待,我就不妨礙你做飯了,我先回去了。」
老婦人似乎與她很有緣,很喜歡她。她不要這個老婦人送,但後者非得把她送出大門口。
就在她轉身要走的時候,老婦人忽地又問了一句:「姑娘,你是從北京來的,而鋒子又在北京,你一定跟鋒子很熟吧?我聽二丫說,鋒子自小就喜歡一個小姑娘,是當年來我們這個村子做表演的姑娘,聽說叫雁什麼來著。二丫說鋒子可喜歡她了,這麼多年不談姑娘,一直在等著她。你說,那個馬來姑娘會是鋒子一直在等著的那個姑娘嗎?」
他一直在等著她?
她呆住了。
學校的午飯很好,有魚有肉,食材新鮮,味道挺不錯的。小學的校長親自過來陪他們慰問團一起吃飯,說這樣的愛心午餐是劉玉鋒提供贊助的,主要是讓學校的學生們,特別是那些窮困家庭的孩子們能夠吃飽飯。校長還感嘆道,現在的學生算是幸福的,哪像劉玉鋒的那個時代,就著腌蘿蔔扒完一碗白米飯,就對付過去了。
她心想,難怪當年她來到這個小村子慰問表演的時候,初見他的時候,還以為他比自己小,還叫他「小弟弟」,原來是餓的。
文藝匯演於下午14時30分準時在曬穀場臨時搭建的舞台上進行。
有慰問表演團來村匯演的消息早早就傳播了出去,不到下午兩點,曬穀場上就擠滿了人,有本村的,有隔壁村的,就連附近幾個村子的,都過來湊熱鬧。一時之間,曬穀場人頭攢動,人聲渲沸。
對著曬穀場臨時搭建的簡易舞台,是一排簡易的主席台,是給組織方相關人員坐的。小學校長,村委幹部,還有縣裡市裡也派了人過來,坐了滿滿一排。奇怪的是,正中央的地方卻空了三個位置,不知道是為誰準備的。
納蘭過來得比較遲,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適的位置,就在邊上站著。反正她也是來湊熱鬧的,坐著或是站著都無所謂。
這個時候,有人拉住她的手。她抬頭看去,不由笑了,就是上午時候招待她的那個老婦人,他的媽媽。老婦人的身邊,還站著一位年過六旬的老者,想必是他的爸爸。
再次遇到她,老婦人看起來很是開心,眉眼帶笑的問她:「姑娘,你在找位置嗎?來,跟叔叔阿姨坐在一起吧。」
不由分說的,竟就這樣的拉著她坐到了主席台正中央那三個空著的位置上。
她有些不安:「這樣不好吧?叔叔阿姨,還是你們坐吧,我在旁邊站著看就行了。」
「沒事,姑娘你就陪著我們二老坐坐。」老婦人十分堅持,非要拉著她坐下。她無奈,只得順應老人家的要求,暫時坐下。她想,等會尋個什麼由頭離開吧,自己又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坐在這麼重要的位置上,的確惶恐。
「姑娘,給你茶。」老婦人居然還自帶了茶水,還備了她的一份,就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她頗有些受寵若驚:「阿姨,你太客氣了,真的不需要這樣的。」
「沒事。」老婦人笑得很開心,「這茶鋒子也很喜歡喝的。你喜歡就多喝點。」
表演開始了。
當報幕員出來的時候,她微微愣了一下。按理說,北音附中的學生們組成的慰問團,報幕員自然也是初中生,但是這位出來的報幕員......也太超齡了吧?
這位報幕員,不管怎麼看,都是個成熟的成年男子,英俊瀟洒,跟電視上的那些節目主持人無異,她不由得懷疑,是不是原來的那位中學生報幕員因一些特殊原因請了假,臨時抓包頂替的。
報幕員說的第一句話就十分具有深意,讓她有一種穿越時光的感覺。報幕員說:「各位領導,各位來賓,歡迎各位的光臨,我們紅星閃閃慰問團在此表示深切的感謝!」
她不意識的發了一會呆。
這樣的話,多年前曾經迴響在這個曬穀場上。只是,同樣的話,同樣的地方,讓她有了一絲迷茫。
此情此景,故地重遊愈發深切。
第一個節目,是「豐收」。十幾二十個演員出場表演,如她所料,不是北音附中的學生,而是一群「超齡」演員。但是可以看得出來,這些都是專業出身的演員,跳得比當年還要好上不知多少倍。
隨著報幕員的出場退場,接下來的節目讓她越來越震驚,因為,這樣的節目順序,這樣的演出,竟與多年前的那個紅星閃閃慰問團如出一轍。
她覺得,這應該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但是,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接下來,報幕員報出一個讓她驚詫得說不出話來的節目:「各位觀眾,下面由雁行千里為大家演唱民謠《信天游》。
這首歌,是她當年唱徹這個小山村的歌曲,只是物是人非,當年的那個雁行千里,已經不在了。
她極力穩住心緒,睜大著眼睛。她當然明白,當年的雁行千里已經失掉了金嗓子,不可能再回到舞台上來了。她就是想看看,是誰代替雁行千里唱這首古老的信天游。
那人出來的時候,她只覺得眼眶發熱,一股熱浪直衝進眼眶裡,而眾人的掌聲也更加熱烈了......
這是一個俊雋的男子,面容俊雅秀美,聲音清麗透亮,眉宇之間的音樂氣韻彷彿與生俱來,舉手投足洋溢著成熟穩重,他說:「各位,我不是雁行千里。但是我曾經答應過雁行千里,我會代替她在舞台上放歌,不管何時,何地,只要她想要,我都會去做。」
歌聲響了起來,響徹了天空,響徹了整個曬穀場。
「我低頭,向山溝,追逐流失的歲月,風沙茫茫滿山谷,不見我的童年;我抬頭,向青天,搜尋遠去的從前,白雲悠悠盡情的游,什麼都沒有改變…..」
是「信天游」,古老的信天游。
她閉上眼睛,淚水敕敕而落,打濕了蒼白的臉龐。
兜兜轉轉,來來回回,她終於明白他此時此刻的心情,一如歷經萬水千山之後,又重見柳暗花明。
他跳下舞台,手裡捧著一束鮮花。他朝她走來,目光永久的定格在她的臉上。在唱完最後一句歌詞之後,天籟般高亢靚麗的聲音仍停留在半空中,他已忍不住張開雙臂,擁住她。
他緊緊的抱住她,他的臉貼在她的臉上,他的淚水流過她的臉,他說:「你怎麼就這麼忍心,看著我為你傷心難過了這麼多年?你怎麼就這麼狠心,讓我找你找了這麼多年?你怎麼可以這樣苦著自己,把一切委屈與傷心都自己一個人咽下去呢?」
她說不出話來,起伏不定的情緒猶如驚濤拍岸,她尋覓著尚存的一絲理智:」我不可以這樣拖著你,不可以的......」
自己拖著這傷病的身體,何必要去拖累他呢?他應該擁有更好的,比如那個馬來西亞著名女高音歌唱家林婷婷。
他搖頭道:「沒有什麼不可以。誰說音樂世界里是十全十美的?達芬奇雙耳失聰,不是還創作出了著名的《第五交響曲》嗎?還有畫家梵谷等人。你放心,你的願望我會替你傳續,你心裡想唱的歌我會替你唱出來,多年前你把我帶入了音樂的殿堂,現在讓我為你的理想插上展翅高飛的翅膀,讓我做你的聲音,一輩子做你的聲音,好不好?」
她看著他,不知道該如何拒絕。本來堅定下來要走的決心,現在已經發生了動搖。
站在她身邊的老婦人,也就是他的媽媽,說道:「姑娘,你就答應鋒子吧,鋒子已經把你們的事情都告訴我們了。姑娘,在你走進院子的時候,我就認出你來了。上段時間,鋒子回來,給我們看你的照片,說他喜歡上了一個姑娘,就是不知道人家姑娘的心意如何,是如何想的。阿姨是過來人,阿姨看得出來,你們是彼此心裡有著對方的,何況你們又經歷了那麼多,何必還要分開呢?給鋒子一個機會,答應鋒子吧。」
老婦人旁邊站著的他的父親,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不會說太多華麗的話,他只是重複著老婦人的話:」姑娘,你就應了鋒子吧。我這個兒子我了解,他不大輕易會喜歡一個人,一旦喜歡上了,就喜歡得死死的,這輩子都不會改變了。所以,姑娘,你就答應了吧。」
她的導師,義大利著名的作曲家羅福特先生,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來到了這裡,含笑看著他們。陪同一起過來的還有露西。露西道:「維麗婭,快答應他吧,人家都等了你這麼多年了,不要讓人家再苦等了哦。」
他拉她出來,在她的面前,他單膝跪下,手上,多了一個打開的小錦盒。他從中取出一枚戒指來。他把戒指舉在她面前,他說:「納蘭,我不會逼你,但是,我會一直等著你。我等了這麼多年,我尋找了這麼多年,我真的不能再錯過。而且,我要讓你知道,這就是我一直努力追求的圓滿。」
她震動的看著他,眼眶裡蘊滿了淚水,是激動的淚水,這樣的請求,她不能拒絕,也無法拒絕。
她笑著點頭,拉他起來。他上前一步,把戒指套在了她纖細的手指上。他再度緊緊的抱住她。他在她耳邊說:「納蘭,今生今世,我們都不要再分開了。」
天空蔚藍,彼岸花開,她的臉上綻放帶淚的花朵,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好,我答應你,一生一世都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