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謎之父親

山城的冬天格外寒冷，飛舞的雪花為這毫無生氣的季節增添幾分情趣與靈動。要不人們如何熬過這漫長的寒冬。縣委大院里那層聯排的二層小樓里，暖氣熱得熏人，二樓的書房裡煙霧繚繞。林副縣長被熏黃的手指夾著香煙，煙灰缸里全是煙頭，他手裡拿著一張照片，久久凝視。然後又走到窗前，望著外面飛舞的雪花，心裡感慨萬分：又快到農曆新年了，瑞雪兆豐年呢！可是我的號兄弟啊，為什麼不能和我一起安享這好年景呢？想著想著，眼淚不禁打濕了眼眶，思緒又飄向那個紛飛的戰場。

一九七九年，林副縣長還是昆明軍區獨立坦克團的一名軍人。二十八歲的他，年輕有為，已是獨立團的副團長。他手下有一名副官叫韓強，是他的戰友也是他的老鄉。感情篤深，是生死之交的兄弟。農曆年剛剛過，回去完婚的林副團被緊急軍令召回，新婚燕爾，但軍人的天職不允許在家多停留片刻，剛毅的軍人亦有最柔情的片刻，儘管不舍，但毅然踏上南去的列車。同行的還有這位叫韓強的副官。火車上倆人神情嚴肅，因為他們接到軍令——中越邊境，越軍屢屢侵犯，我們保家衛國，將進行自衛反擊。他們知道這一去將是生死未卜，雖然戰死是軍人最榮耀的歸宿，但無法割捨的依然是對親人的牽挂。幾杯酒下肚，韓副官嚴肅的臉變得無比柔情。他望著車窗外平靜地說道：「我的孩子這幾天就要出世了，本來能親手抱一抱它，可沒時間了，若活著回來好好補償他，若有意外，兄弟一定要替我抱抱他，我都不知道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呢？」軍人的剛毅是在敵人面前從不低頭，而把自己的親人永遠放在最柔軟的部分。此時的韓副官，猛得灌下一杯酒，掩蓋住他的哽咽聲，繼續看著窗外，臉上劃出兩道淚痕。林副團長沉默地拍拍他的肩膀，並沒有安慰，無需安慰，他心裡何嘗不是如此滋味，這種滋味他懂。

這一別果然是生離死別，戰爭時間僅僅一月，但韓副官卻血灑戰場，永遠留在了那裡，完成一名戰士應有的榮耀。從此林副團長堅持轉業回家，不是他貪生怕死，而是他要替死去的戰友延續一個父親的生命。兩年後他回到故鄉，找到韓副官的妻子，看到那位和他的女兒一樣可愛的小女孩兒，眉眼像極了韓副官，他熱淚盈眶抱起了她，告訴她我是你的爸爸。並抱著她留下這張照片。臨別時他告訴韓副官的妻子:」我就是孩子的父親，請不要在孩子未成年告訴她有關她父親的事情，我可以保護她，有什麼困難儘管說。」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在經濟上給予他們支持，但在情感上他又很難去面對，現在的他有家庭，有孩子，有地位，很難再輿論中去維持這樣一份情感，也怕孩子知道了會深深傷害衣食無憂到她。所以他千方百計調到這個城市工作，可以近距離的照顧她，讓她衣食無憂的長大，讓她在美好的願望中等著自己的父親。

此時的妞正牽著林安然的手，站在陽陽家的相框前，大大的相框醒目得掛在陽陽家客廳的牆上，妞指著其中一張照片對林安然說：「你看，是你爸爸嗎？」林安然呆住了，照片中的男人果然是自己引以為豪的父親，而懷裡抱著那個笑顏如花的女孩兒卻不是自己。林安然詫異得看了又看，仔細辨認不錯真的是自己的父親，她扭頭看到了旁邊的陽陽，父親懷裡的女孩正是這位叫陽陽的孩子。陽陽滿臉自豪：「那是我爸爸，他是解放軍。」

「不，那是我的爸爸！」林安然似乎明白了什麼，眼裡噙滿淚水，扭身跑了出去。妞趕緊追了出去，大喊：「安然，你慢點兒！」妞不敢再追了，王小軍的陰影在她的心頭還沒有消散，她再不想出什麼亂子。她返回去安慰陽陽：「陽陽，你的爸爸就要回來了。」陽陽一頭霧水裡帶著驚喜與期盼：「真的嗎？是真的嗎？」妞不敢吭聲了，她不敢保證陽陽可以見到照片上的這個男人。

林安然跑回家時，天已經黑了，溫暖的燈光下，父親正在讀報紙，溫柔的母親在廚房裡忙碌著。多麼美好的畫面，多麼幸福的家庭。如果不是自己親眼看到那張照片，林安然認為自己是最幸福的孩子，可是如今她知道父親除了她還有另外一個孩子，就難過的要掉出淚來。父親的目光依然沒有離開報紙，淡淡地說：「然然，哪裡去了？這麼晚才回家。爸爸是要批評你的啊！」林安然並沒有像往常過去吊在父親的脖子上，鼻孔里「哼」了一聲上了樓，躺在自己的小床上，默默地流淚：「她一定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親愛的媽媽，她多麼想保留這個家所有的幸福與美好，她決定從此再不理妞，不理妞就切斷這條信息的來源，就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情，就當從來沒有發生過。」想著想著，林安然進入夢鄉，夢裡依然是她幸福的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