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樂樂尋恩

一樓底下淌著大片血紅色，還有被壓碎的白色不明物，宋小冉看后哇哇大哭，以為是好友的*，雙手顫抖著用張紙巾包起來，爬上救護車就往護士手中塞，梨花帶雨抽抽噎噎：「醫……醫生，這是……我朋友的腦……*，嗚嗚嗚……還有用嗎？」

醫生隨便回了幾句安慰話，繼續心無旁騖的在十萬個為什麼中做急救。

到醫院后做各種檢查，所幸無大礙，人也很快清醒過來。

還在回想自己到底經歷了什麼的楚小筱，眼前突然出現一張放大數倍的臉，她喉頭一梗，嗆了一口唾沫。

抱著*哭得抽抽搭搭的宋小冉被另外兩人拖到一邊，大臉消失，她終於緩下一口氣，閉著眼睛過了一會兒，又睜開問：「我還在嗎？」

姜舒雅道：「在呢，哪裡不舒服？」

「暈。」

「醫生說腦子磕破了，還有點腦震蕩，」姜舒雅替她蓋好被子，「所以感覺暈是正常，不怕。」

「嗚～小筱～」宋小冉雙手捧著什麼東西靠近，悲痛道，「你的*裝不回去了。」

話落，把楚小筱嚇得不輕，狠狠摸了把自己的後腦勺，完好無缺，驚恐中帶著好奇心快速掃了一眼，真相噎得她差點暴跳，什麼玩意兒，大吼：「那是我媽給我帶的豆腐腦。」

經過一番這樣那樣的解釋，幾人終於明白過來。

*是豆腐腦，紅色是買的番茄汁。

是準備給宋小冉解饞的。

聽完后宋小冉將豆腐腦往垃圾桶里一甩，哭得更起勁——

番茄汁沒了！

楚小筱腦仁痛的想吃豬腦。

門外傳來啪嗒啪嗒凌亂的腳步聲，吱呀一聲響，同時傳來楚爸爸楚媽媽的緊張的聲音：「怎麼樣？嚴重嗎？」

看到女兒頭上繞的一圈繃帶，楚媽媽是又生氣又心疼：「你說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啊，讓爸爸媽媽那麼擔心！走路也不看路，多大人還這麼不讓人放心，」訓了幾句，看到女兒蒼白的臉又軟下心來，柔聲問，「痛不痛？醫生怎麼說？」

「爸，媽，我沒事，就是有點腦震蕩而已，你們不要擔心。」楚小筱鼻子酸酸的，有一種劫後餘生的錯覺。

其實剛從樓梯滾下去意識逐漸消失的時候，她也在害怕，腦中浮光掠影的閃過許多畫面。

小時候調皮搗蛋被母親大人追在屁股後面打，然後一個飛奔就能撲進奶奶懷裡撒嬌躲過皮肉之苦的場景。

父親大人不小心把她踹進泥潭的下一秒就奮不顧身跳下抱起她，紅著眼眶喊寶貝對不起的場景。

第一次在學校留宿偷偷哭鼻子被舍友發現後集體安慰直到她入睡才各回各床的場景。

第一次碰上宋錦年的場景。

多了個花花弟弟后一家四口在飯桌上傻笑的場景。

……

曾經被忽略的的美好，在那瞬間全都蹦出來。

萬般不舍。

她撒嬌似的抱緊眼前的父母，幸好，一切都還在。

楚爸爸楚媽媽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一路提心弔膽的擔憂在感受到女兒的溫度那刻平靜下來。

楚天恩是從洛初尋的電話中知道楚小筱從樓上掉下來的事的，當時他還在上課，手機嗡嗡嗡的震動個不停。

有他電話的人不多，就那麼幾個，家人都知道他的上課時間，不會在這個時間打來。

尋思著又是什麼保險公司推銷，並沒太在意，可電話三番五次的打來，大有不接就不停的趨勢，他咬咬牙，彎腰從後門出去，打算罵死這煩人的推銷員。

電話接通，剛煩躁的暴一聲操，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花花。」

滿肚子火氣頓時如泄了氣的皮球：「幹嘛？很忙，有什麼事當面說。」

教室傳出幾聲鋼琴音符，接著是一段流暢無比的曲子，專業老師正在演示。

「你在上課？」

「昂，」楚天恩靠在牆上，腳尖有一搭沒一搭的踢著白色地板，「所以我很忙的。」

說完聽到那頭傳來滴滴催促的喇叭聲，似乎還有一些罵罵咧咧的聲音：「你在外面？準備去哪兒浪？」

洛初尋拉下車窗，寒風瞬間吹進來，低低打了個喯嚏，看著前面因為出車禍而堵塞的道路，回道：「沒事，小感冒。我在去人民醫院的路上，小筱從樓梯上摔下來，還不知怎麼樣。我以為你知道，所以才打電話給你想問問情況。」

楚天恩一聽就急了：「操，怎麼回事？」進去拿了背包就搭電梯下去，「你在哪兒？」

「東明路，不過這裡出了點事，塞車，你換個路線去吧，」說著頓了頓，「如果你到的時候我還在路上，給我發個信息說一下情況，可以嗎？」

「不可以，」楚天恩掏出鑰匙，從車庫取出自己的小電驢，「你算老幾，要老子幫你泡我姐。」

對面傳來一聲輕嘆：「花花。」

楚天恩換了個手拿手機，坐上小電驢，摁兩下喇叭道：「下車，到東明百貨等我。」

百貨門口人來人往，楚天恩靠邊看了半天沒看到人，以為人氣得沒來，車頭一拐正要離開，就聽到身後傳來洛初尋溫和的聲音：「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楚天恩低頭看到他手上拿著的標有東明百貨的塑料袋，摘下安全帽甩過去，又脫下背包挂車頭，不耐煩道：「快點兒，浪費我時間。」

視線一暗，帽子又回到他頭上，洛初尋替他扣好扣子，坐上後座：「謝謝，不過帽子還是你帶著吧。」

得。

他也不過客氣一下。

把速度扭到最大，兩腳一伸，飛快。

到醫院也不過花了十多分鐘。

洛初尋開門進去，看到的就是楚小筱抱著她的爸爸媽媽撒嬌的畫面，氛圍還算輕鬆，提著的心也放下來，將蔬果補品放到一邊，等他們說完。

楚天恩沒那麼多想法，一進門就咋咋呼呼的說要看看大臉盤的臉有沒有摔大，上去就捧著她的臉三百六十度查看，然後很是遺憾的下結論：「沒有，可惜。」

差點被楚小筱追著屁股打。

兩人打鬧已成日常生活，楚爸爸楚媽媽見了也只是無奈地叮囑幾句，準備出去打個開水回來，轉身就看到不知什麼時候進來，默不作聲地低頭削蘋果的乾淨少年。

洛初尋感覺到視線，抬頭對上兩位大人的眼睛，微微彎下了腰，禮貌一笑：「叔叔好，阿姨好。」

楚媽媽愣愣地應了聲你也好，走幾步后還是忍不住回頭問：「你是小筱高中朋友嗎？」

洛初尋放下重新拿起的刀，回道：「是的，阿姨。」

「你看起來很像一個人，」楚媽媽道，又往他的臉多掃了幾眼，「真的很像，冒昧問一下，你是叫洛尋恩嗎？」

「媽，人家叫洛初尋，」楚小筱拍下在她頭上綁辮子的手，繼續道，「尋恩很早就出國了，你忘啦。」

「尋恩是誰？」楚天恩隨口道，惡作劇的手不停。

「關你屁事！」

「是。」

不同的兩道聲音傳出來，病房頓時靜悄悄的。

楚小筱已經驚訝的出不出話。

姜舒雅三人好好的啃著蘋果，聽到這麼個重磅消息，啃的動作一頓，不約而同的看看寶藏朋友，又看看洛初尋。

傳說中的，浪漫狗血別後重逢的橋段。

「看來還是阿姨厲害，」洛初尋笑，「我在樂樂身邊轉悠了那麼久她都認不出來。」

原本楚小筱還有點將信將疑，聽到樂樂這個小名后，她整個人都愣怔住了，好半天才擠出一句傻乎乎的問題：「你怎麼知道？」

自從奶奶去世，就沒人這樣叫過她了。

這一聲脫口而出的樂樂，把那些塵封多年的記憶都翻湧上來。那張稚嫩童趣的笑臉漸漸與眼前這個人重合，像他，又不像他，但又確實是他。

他的變化如此之大。臉依舊好看，氣質和性格卻完全與小時候截然相反，以至於面對面站在一起，她除了感覺到莫名的親切感外，一點也沒往尋恩這方面想。

長大的尋恩變得成熟，少了點這個年紀該有的朝氣，再不同從前恣意張揚。

那時候的尋恩，有點像現在的花花。

笑起來時比太陽還灼熱，鬧起來時像斷了線的風箏。

但尋恩是可控的，他很聽她的話，經常跟在她屁股後面跑，叫他往東，絕不會往西。而花花，叫他往東，他不登天都算阿彌陀佛的了！

看著那與記憶重合的臉，突然有點懷念那有著張揚笑意的小男孩。

洛初尋道：「你說的。沒出國前，我都是這麼叫的，你還沒記起？」

再不記起她怕是個腦殘。

楚小筱道：「記起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當然，反應過來后是長久的激動：「尋恩，你真是尋恩，你幹嘛要改名字啊？你不改的話，我肯定當時就認出你。」

洛初尋笑道：「家裡覺得名字不合適，就改了。」

將近十年沒見，楚爸爸看到曾經的小屁孩長成了一八幾的帥小伙，冷不防感嘆兩句，時光荏苒，歲月如梭……

人老了，孩子都長大了。

宋錦年是最後才來的。

他到的時候，四下寂靜，病房只剩熟睡的女孩。

女孩頭上綁著白色繃帶，睡夢中也不安分地想要撓傷口，宋錦年一次又一次用手擋下，將她的手強制塞回被子里。

但這似乎沒什麼用，該動還是動，看她屢次不改，宋錦年只好抓著她的手，一起放進被子里

暖意襲來。

握在手中的小手動了幾下，慢慢停下來。

空氣中傳來低聲囈語，宋錦年彎腰湊過去，半響，嘴角一勾，冷淡的臉露出了幾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