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新年快樂

新年的到來讓冬季從白色中開出火紅的花，用鮮艷裝飾了整座城市。

城市中心車水馬龍，寸步難行，楚天恩感到屁股被某隻邪惡的手摸了一把，不管是故意或是無意，都讓他噁心到想殺人！

煩躁的往前瞥了眼烏泱泱看不到盡頭的街道，楚天恩黑著臉爆了聲操，伸手搭上包成粽子幾乎看不見臉的女孩的肩，往自己懷裡一帶，打消旁邊男生們蠢蠢欲動的眼神，邊走邊暴躁的表達不滿：「我特么腦子有屎才會跟你出來，還逛街，逛個屁。」

人擠人，自動送上門的人肉餡餅。

楚小筱內心大喊無辜，拉下圍巾道：「我哪知道會有這麼多人。」

在這裡生活十多年的人說「我哪知道會有這麼多人」顯然很難讓人信服，楚天恩冷笑，拖著她擠出人群，直奔商城百貨，出來的時候楚小筱眼淚汪汪，雙手顫抖的數著找回的幾枚硬幣。

兩枚一塊，一枚五毛，四枚一毛。

早上剛到手的兩百塊壓歲錢還沒捂熱，轉眼就變得這般冷冷冰冰，看著不遠處氣定神閑的邊吃邊走回家的人，楚小筱將僅剩的家產放回兜里，習慣性拉上拉鏈，才想起拉鏈在兩人打鬧時扯爛了，火氣更濃。

她咬牙解下紅色圍巾，迎著細碎的陽光活動手腳，眼睛直直盯著呵著冷氣吃冰淇淋的人，似笑非笑。

紅燈轉綠燈，行駛中的大車小車都緩緩停下來，延伸至百米之外，望不到頭。計數器開始倒計時，馬路兩頭的人開始移動，陽光灑在車流涌動的十字路口，像是落了一地的碎金子。

筆直高大的梧桐樹在人行道兩側揮動枝丫，上面還掛著未融化完的冰雪，在光的照耀下如夜空繁星點點。

有人看到，一個面容姣好穿著黑色外套的少女手拿紅色圍巾在鵝卵石的小道上朝前飛奔。

約莫五米的距離處，有一個走起路來弔兒郎當甚至有點欠打的啃著冰淇淋的少年，他似乎沉浸在甜膩膩的奶油世界里，對即將到來的危險一無所知。

少女看起來很生氣，巴掌大的小臉上，那雙烏黑的大眼睛滿是憤慨，上齒微微咬著下唇，高高紮起的馬尾辮隨著腳步晃動，嬌俏中多了幾分靈動。

少年的脖子被少女從后跳起來用紅色圍巾扣住，未吃完的冰淇淋從手中掉落，很快融入薄薄的雪地里。

少年一個轉身將得意忘形的少女的手抓住，三兩下解開了圍巾，一把扔在少女臉上，彎腰低頭不知說了什麼，跑的時候，把少女氣得在後面追著扔雪球。

少年如風，恣意張揚。

少女如花，芬芳馥郁。

嘭的一聲悶響，楚天恩撞上一個人的身體，與此同時，楚小筱的后領被扯住，驚叫中被人往後一拉，回過神時旁邊多了個比她高出一個頭的人。

宋錦年。

「卧槽，你個討厭鬼，大白天跑路上嚇人是不是有病？」楚天恩看清人就破口大罵，「有病就吃藥。媽的，痛死我了。」

恰是洛初尋。

楚小筱擼起袖子想打死這臭不要臉的，被宋錦年攔住。

洛初尋看起來也很不好意思，抬手揉了揉楚天恩被撞到的地方，愧疚道：「對不起。」

「道歉頂個屁用！」楚天恩沒好臉色的撈起地上的塑料袋，轉身準備離開，經過洛初尋時空著的手突然被塞進什麼東西，低頭一看是顆大白兔。

呵！他是這麼容易被感動的人嗎？

糖不動聲色的塞進口袋裡。

洛初尋道：「不好意思，花花。」

看在這麼真誠的份上，楚天恩回道：「算了算了。」

楚小筱看花花沒有接著作妖，放下心來，將視線轉回到宋錦年身上，沉默半響，雙手展開到他面前，很不要臉道：「新年快樂，祝你帥氣又多金，老婆如花又似玉，給錢給錢。」

宋錦年不為所動，淡聲道：「如花似玉是不可能了。」

楚小筱：「不會的，你一定可以娶個溫柔賢惠又漂亮的老婆。給錢給錢。」

宋錦年：「不溫柔也不賢惠還傻。」

楚小筱：「那就是漂亮。給錢給錢。」

宋錦年嘖一聲：「你掉錢眼了，一直問錢？」

楚小筱心說何止，還破產了，

「我說新年快樂了，」楚小筱道，「得給錢，一塊也行，兩塊也行，嘻。」

話音剛落，她就看到宋錦年掏錢包，從中取出一個寫著學業進步的紅包在她眼前晃了晃，竟然還真有！

止不住的笑意從臉上溢出，連吹過的風都變得極盡溫柔。

楚小筱說著謝謝謝謝伸手要拿紅包，宋錦年微一抬手，落了個空。

還有這樣的？

宋錦年又遞過來，她又接，又落空。

每次她就要拿到手的時候，宋錦年就會收手，或者舉高，跟逗小狗似的，把楚小筱氣的齜牙咧嘴，更氣的是，對方竟然還在笑，看到她的蠢樣毫不掩飾的笑。

還是不是朋友？

「宋同學，給不給？」

宋錦年用行動表示給，等她伸手過去，又用行動表示不給，你來我往，如此反覆，不亦樂乎。

紛揚的細雪落在他們的頭上、肩上，融化在對方明媚的眸里。

梧桐樹下剝糖果的楚天恩抬頭就看到這幕，惡寒：「我操？他們在調情？」

笑得還都他媽傻不拉幾的。

洛初尋道：「不是。」

楚天恩將太白兔扔嘴裡，看那邊一眼，又看他一眼，面前這個人明顯不愉快，他咬了咬因為天氣變硬的糖果，發出嘎嘣一聲脆響，思忱片刻，似下了很大的決心對上洛初尋的眼：「你很羨慕？要不我也……」

洛初尋收回視線，笑了笑打斷：「不用。」

「也是，」楚天恩訕訕道，「我也做不出那種動作，太噁心了。」

「不是，」洛初尋解釋，遞給他一個東西，「不用說。送給你的。」

楚天恩咬糖的動作一頓，盯了他手中的小盒子一會兒，又看向他，說起話來噼里啪啦的人難得有一次說話不利索，結巴道：「這、這是什麼？」

洛初尋笑道：「新年禮物。花花，新年快樂。」

車道對面的公園，本來安靜的人群突然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噴泉向天空炸開，在蔚藍色下變換著各種跳躍的形狀。

一年一度的噴泉表演，第一次有人站在他的身邊說——花花，新年快樂！

楚天恩低低的爆了聲粗口。

完蛋！

「什麼禮物，我有沒有啊？」好不容易拿到紅包的楚小筱鑽進兩人中間，左看右看，最後落在精緻的小正方形的盒子上，抬頭對上他，「尋恩，新年快樂，祝你……」

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拽到一邊。

宋錦年道：「矜持懂不懂？」

楚小筱看他一眼，搖頭表示不知道，又笑嘻嘻地湊過去重複：「尋恩，新年快樂，我有沒有啊？」

洛初尋眼眸染上笑意：「有，也在這裡面。」

南城市某郊外。

一百多平方米的小平樓里，一架黑色鋼琴醒目的立在房子中間，上面輕巧的刻著一個英文單詞。

flower。

楚天恩的指尖輕輕地觸在那處，心驀然變得炙熱起來，他轉頭看向不遠處溫柔笑著的人，喉嚨發緊：「你……」

他看著他，想說話，卻不知說什麼。

淡藍色的窗帘被風吹得左右擺動，溫暖的陽光透過打開的窗戶照在眉目均含笑的洛初尋身上，泛著柔和的光。

「花花，看尋恩對你多好，」楚小筱上前轉了一圈，比家裡那個被她捨棄多年的雜牌好看的不止一倍，想到花花老是給尋恩甩臉色的樣子，認真道，「花花，你以後也要對他好啊。」

安靜的房子跳出幾個音符，餘音悠揚。

她聽到他低低的，帶著特別情緒的嗯了聲，比琴聲還悠遠，像是從山谷傳來的低喃。

楚小筱微微一愣。

房子的另一側，是一幅巨大的水彩畫，畫中是被大雪覆蓋的貓耳山，純白世界里人潮湧動，紅色的楠木樓閣是唯一的艷色。

紅與白，蒼茫與火熱。畫中人皆是穿著夏日衣裙的遊客，有小孩，有老人，有對著山谷張開手臂聆聽風聲的少男少女，他們的快樂，彷彿能把冰雪融化。

兩個季節的結合，看起來格格不入，卻又相得益彰。

畫的右下角，寫著to樂樂。

楚小筱的視線難以從畫上離開。

她想，在她的人生中，再沒有一幅畫比這更好的了。

「這個……是送我的嗎？」楚小筱問。

「嗯，新年快樂。」洛初尋道，「那天的視頻，很美，也很震撼。樂樂，謝謝你，謝謝你總能讓我看到那麼美好的事情。我知道你喜歡，所以就想試著畫出來，這樣的話，樂樂就可以永遠看到貓耳山帶著雪霧的清晨了。」

他笑：「畫的不算好，但是，樂樂，你喜歡嗎？」

宛如回到小時候，她啪嗒啪嗒地跑到他面前，將一顆糖果掰成兩半，一半分到他的嘴裡，一半分到自己嘴裡，在滿嘴的奶油味中，笑嘻嘻地問他：尋恩，你喜歡嗎？

他說，喜歡，特別喜歡。

小孩的聲音滿是天真無邪，像裹了奶油的棉花糖，軟軟的，甜甜的。

好似又看到從前那個恣意的小男孩。

楚小筱道：「喜歡，特別喜歡。尋恩，謝謝你，我真的好喜歡啊。」

「你肯定花了很多時間畫的吧？」

「還好，」洛初尋笑道，「因為是喜歡的，所以怎樣都不算久。」

「這個是大臉盤？」楚天恩突然說道，站在畫前，湊過去瞧了瞧畫里的那個穿著運動服的小人，半響，指著小人喊，「卧槽，還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