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待白佳寧離開,小書房裡只剩下慶和帝、趙郁、林文懷和慶和帝懷裡熟睡的小胖子阿犬,慶和帝這才看向趙郁。「白家三兄弟對你是否忠心?」
趙郁點了點頭。「白大哥和白二哥已經投到了我這邊,白三弟是我的好兄弟。」
慶和帝又問道:「西北軍你能掌控嗎?」
趙郁神情嚴肅地回道:「除了蘭州守備孟敏治,其餘校尉及以上,絕大部分都是我的人。」
他用了大半年時間在西北收攏人心,終於取得了不錯的結果。
慶和帝默然片刻,這才道:「那你得去江南歷練一番了。」
趙郁沉聲應了聲「是」。
談罷正事,慶和帝低頭看著懷裡的阿犬睡得小臉白裡透紅,眼睫毛絲絲縷縷,即使睡著了也是可愛,便道:「阿犬的生母……」
趙郁神情肅穆地打斷道:「阿犬的生母秦氏是我的妻子,阿犬是我的嫡長子。」
慶和帝凝視著阿犬,片刻後道:「好,就讓秦氏做你的郡王妃吧,不過側妃還是得出自世家。」
趙郁冷笑一聲,道:「皇伯父,大周總共三位親王,福王、安王、定王,王妃全出自四大世家武氏、孟氏、韓氏和梁氏;三位親王世子,趙翎、趙淵、趙芃,世子妃也都出自四大世族,怎麽,大周皇族的聲勢已經跌落到非要與四大世族聯姻才能保全的地步嗎?」
慶和帝的眉頭皺了起來。「阿郁,你根本不了解朕的苦心。」
「皇伯父,您要一一剷除四大世族的勢力,還大周朝堂和大周百姓一個朗朗晴天,可是您在位將近二十年,您也不過剷除了韓家一家而已。」趙郁俊臉微凝,話語鋒利如刀,「皇伯父,按照您這樣,恐怕到了最後,不是剷除世家,而是被世家綁架。」
慶和帝沒想到趙郁居然敢跟他頂嘴,心中怒極,正要起身發作,卻想起溫暖柔軟的阿犬還在他懷裡,於是他緩緩放鬆下來,道:「趙郁,你待如何?」
【第四十二章趙氏皇族出個痴情人】
趙郁沒有立即回答,可是雙眼微眯,嘴唇緊抿,瞧著很是桀驁不馴。
慶和帝問出這句話後,一直看著趙郁。
在他的印象里,趙郁一向天真開朗,無憂無慮,精力充沛,愛好廣泛,如春風般和煦溫暖,卻也如春風般迅疾,從不為人停留。
這樣的趙郁,讓他不由自主地疼愛和關懷。
眼前的趙郁,卻不是他記憶中溫馴純良的模樣,而是凜冽逼人,給人刀鋒般的壓迫感,但這正是他想要的趙郁。
慶和帝原以為趙郁需要經過不少挫折風霜才會有所成長,沒想到他不過在西北磨練了一年,就已經開始改變了。
想到這裡,慶和帝的眼神變得柔軟,溫聲道:「阿郁,你知道朕一直把你當做……當做兒子看待。」
他從來沒有像如今這麽艱難過,但他知道自己必須說出來,得讓趙郁明白自己的想法。
「自從太子去了,我一直在考慮如何把一切交給你,我如今不到四十,可是發已白,齒已動,身體衰弱,精力不濟,我心裡明白,大周曆代帝王,還沒有活過四十的,我怕也一樣……」不知不覺,慶和帝不再以朕自稱,且他說著說著,鼻子一陣酸澀,眼睛再次濕潤。「我希望在我去見先帝前,能讓你儘快掌握一切,可是你才十八歲,我怕我等不到那一日……」
聞言,趙郁的心一陣緊縮,幾乎無法呼吸,他想到前世慶和帝剛過四十歲就去了。
他逼著自己移開視線不看慶和帝,沉聲道:「既然要把一切交給我,就該相信我,四大世家如今控制了吏部、御史台和大理寺,而且控制了全大周的稅關,大周表面上看來繁華盛世,實際上已病入膏肓;百姓貌似富足安樂,可是陝州和魯州屢次發生災荒,甘州、涼州、蘭州拜日教日益猖狂,這時候再不療治,繼續順著世家操控國家、魚肉百姓,大周危矣。」
他這才看向慶和帝,眼神清明而堅定。「皇伯父,無論是軍隊還是文官,必須開始變革,一步步提拔寒門官員,逐步削減世家勢力,一邊挑撥世家彼此內鬥,一邊發展勢力,各個擊破,最終瓦解世家力量,這才是我們該做的。」
慶和帝不信自己用了近二十年時間都沒做到的事情,十八歲的趙郁能夠做到。
趙郁忽然笑了,這一笑如春花乍放,雲散月出,燦爛明媚,他的聲音清冽,是好聽的少年聲音,態度也乖巧可愛,「皇伯父,我先從運河沿岸的稅關開始盤查,好不好?」
運河稅關的收入佔大周每年財政收入的一半,一向被太傅孟安國及其背後的孟氏家族把持,若是能把稅關收回來,不但可以打擊孟氏,而且能夠為國聚財,一舉兩得。
慶和帝見趙郁如此乖巧,原本有些壓抑的心情也好了起來,便道:「這件事你放開手腳去做吧,朝中有我呢!」
趙郁拱手行禮。「謝皇伯父信重,侄兒必不辜負皇伯父信任。」
慶和帝看向懷裡的阿犬,想起了自己原本的打算,忙道:「阿郁,朕在京城甚是寂寞……」為了讓趙郁答應,他又重新用朕來自稱,以強調這是不可違之皇命。
趙郁挑眉看著他。
慶和帝微笑道:「阿郁啊,若是阿犬能養在朕膝下,朕如何還會寂寞?」
寒風中,秦蘭芝慢慢走回莊子的內院。
孫夏和幾個小廝跟在後面,待她進了內院,這才回去覆命。
秦二嫂正和陸嬤嬤圍坐在火盆邊吃茶聊天,見秦蘭芝進來,忙笑著招手,「蘭芝,過來坐下吧。」
秦蘭芝挨著秦二嫂坐了下來。「娘,我爹呢?」
秦二嫂無奈地笑道:「和莊子上的管家破冰釣魚去了,也不怕冷。」她沒看到阿犬,忙又問:「阿犬呢?阿犬怎麽沒跟你回來?」
秦蘭芝端起茶盞飲了一口,這才道:「阿犬爹爹的一個長輩過來了,阿犬爹爹帶著阿犬在陪長輩說話。」
秦二嫂有些好奇。「長輩?哪位長輩呀?」端懿郡王是皇族,他的長輩會是誰?
秦蘭芝心事重重,抿嘴笑了笑,淡淡地回道:「娘,我也不認識。」
陸嬤嬤見狀,忙轉移話題,開口問秦二嫂,「你說那個方子能緩解女子經期疼痛,的確有效驗嗎?」
秦二嫂的注意力立即被引開了,當即與陸嬤嬤細談起來。
秦蘭芝擔心阿犬,起身在正堂里踱了幾步,見一旁黃花梨木案上的文王鼎香煙細細,焚的是上好的梅香,氣味清雅,便走了過去,拿了火筷,撥弄著鼎內的銀絲炭和梅花香餅,想著心事,先太子趙曙無後,如今慶和帝膝下空虛,會不會見阿犬可愛,就把阿犬抱入宮中撫養?
不是秦蘭芝想得多,實在是這樣的事大周朝並不是沒有過先例。
思來想去,秦蘭芝打算出去。
儲秀見了,忙拿了秦蘭芝的真紅雪貂斗篷幫她穿上。
秦蘭芝走到廊下,低聲吩咐儲秀,「你去外院看看,若是能見到知禮,讓他想辦法和郡王說一聲……」
儲秀雙目盈盈,等著秦蘭芝的下文。
秦蘭芝想了想,道:「就說我捨不得阿犬。」
目送儲秀出去後,秦蘭芝進了正堂,含笑道:「娘,您和陸嬤嬤說話吧,我有些累,回房歇息一會兒。」
秦二嫂並未多想,擺了擺手讓她快去。
這次來白佳寧的運河莊子,她和趙郁帶著阿犬住在後園的小樓,秦二嫂兩口子住在內院正房。
外面小書房內,趙郁粲然一笑。「皇伯父,一則我捨不得阿犬,二則後宮陰氣甚重,阿犬年紀幼小,怕是承受不住,等我忙完了運河稅關之事,再帶阿犬去京城陪您好了。」
慶和帝看看阿犬,失望極了。「阿郁,朕委實太孤獨了……」
趙郁走近了些,上下打量著慶和帝。
難道阿郁發現自己長得像朕了?慶和帝一陣心虛,故意問道:「阿郁,你這樣看著朕做什麽?」
趙郁一本正經道:「皇伯父,您還不到四十歲,身分貴重,龍體康健,英俊非常,不如過了年就下旨遴選秀女充實後宮,南國佳麗北地胭脂高官貴女小家碧玉雲集,您自然就不寂寞了。」接著他微微一笑,眼睛亮晶晶的,又道:「說不定您還能老樹開花,誕下小皇子小公主呢!」
慶和帝吶吶道:「你這崽子懂什麽……」
趙郁抿嘴一笑,轉移了話題,「皇伯父,您接下來有什麽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