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此時不出趙郁所料,阿犬果真在瘋著玩。

延福宮與郡王府不同,紅牆黃瓦,金碧輝煌,高高的穹窿圓頂,盤著金色巨龍的紅漆柱子,深重而厚的層層簾幕,大紅燙金的地氈,裊裊的速水香……

這陌生而宏大的一切令阿犬著迷,他拉著慶和帝把延福宮正殿轉了個遍,又要去偏殿玩耍。

深夜的皇宮,難得的燈火通明,宮女太監在各處侍立,青衣衛布滿各個角落。

慶和帝從出生到現在,快四十年了,從沒這麼累過,他雙手扶腰立在那裡,讓白文怡給他擦汗,口中道:「乖阿犬,咱們不去偏殿,阿爺帶你去前面的大慶殿。」

阿犬倒是講道理,煞有介事地連連點頭:「好!」

又道「阿爺,走!」

慶和帝牽著阿犬的手,試圖慢慢往前走,可是阿犬有些性急,非要拽著慶和帝跑。

白文怡見了,一邊小跑跟著,一邊埋怨林文懷:「陛下哪裡能這樣跑?你倒是去哄一哄小皇孫啊,坐輦車去大慶殿吧,別累著陛下了!」

林文懷卻笑了,低聲道:「陛下得多動動了。」

陛下身體孱弱,如今有了小皇孫在宮裡伴駕,多動動的話,陛下不管是精神還是龍體,都能健旺一些。

白文怡想了想,閉嘴不說了,一抬眼看見慶和帝被阿犬拽著跑遠了,忙努力加速追了上去。

空曠的漢白玉廣場上,阿犬咯咯的笑聲清脆得很,腳步聲響成一片,熱鬧得很。

大慶殿南正是內閣所在地。

今夜在內閣輪值的正是宰相武應文和戶部侍郎孟博文。

武應文正在辦公,聽到大慶殿那邊的喧嘩聲,皺著眉頭起身,負手出了內閣,開口問在內閣侍候的太監:「究竟是何人在大慶殿深夜喧嘩?」

小太監一聲不敢吭。

一同輪值的戶部侍郎孟博文也踱了出來,含笑道:「究竟是誰這麼大膽,居然敢在大慶殿喧嘩?」

這時候負責內閣的太監於文亮走了過來,先恭謹地行了個禮,這才道:「啟稟武大人孟大人,是陛下在陪著小皇孫玩耍。」

武應文皺著眉頭道:「小皇孫?哪裡來的小皇孫?」

他是先太子的岳父,先太子哪裡有後嗣。

孟博文也笑:「這事可真新鮮,咱們陛下居然有了小皇孫!」

兒子都沒了,哪裡來的小皇孫?真是笑話!

於文亮淡淡一笑,道:「小皇孫正是端懿郡王的嫡長子。」

武應文和孟博文一下子都靜了下來,兩人臉上的表情都變得凝重起來。

「原來是端懿郡王府的小皇孫進宮伴駕呀,」孟博文看向武應文,意味深長道,「不知丞相大人對此有何感想?」

武應文面無表情,沒有理孟博文。

王湉已經從杭州回到京城,楚州稅關主政孟坤也被押解至京,端懿郡王遇刺案正在緊鑼密鼓地調查,孟氏一族危在旦夕卻不自知,還在洋洋得意妄圖干涉陛下過繼嗣子之事,真是死到臨頭而不自知。

武應文看了孟博文一眼,轉身進了內閣。

孟博文立在那裡,大夏天的,居然覺得有些涼意,他打了個寒戰,看著在夜風中嘩啦作響的梧桐樹,嘟囔了一句「怎麼起風了」,轉身進了自己的輪值房。

慶和帝一路跑到了大慶殿,渾身汗如雨下,簡直不能動了。

好在阿犬年紀雖小,還算體貼,見皇祖父累得直喘氣,便踮著腳尖要給皇祖父捶背。

慶和帝被阿犬軟軟的小手捶著腰背,心裡跟蜜似的,漸漸就緩了過來,牽著阿犬的小手:「阿犬,阿爺帶你進去看看這大慶殿。」

大慶殿是大周朝皇宮規模最龐大的宮殿,位於宮城中軸線上,殿庭廣闊,可容數萬人,是大周皇宮的正殿,也是大周舉行大典的地方,也是舉行大朝會的地方。

此時因為慶和帝和小皇孫的到來,大慶殿內燈火通明,太監宮女各在其位。

阿犬隨著慶和帝進了大慶殿,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四周,最後看中了最上方的御座,便指給慶和帝看:「阿爺,坐!坐!」

阿犬年紀雖小,說話卻很清晰,清凌凌的童音在殿內響起,眾太監宮女都噤若寒蟬,一動也不敢動,一口大氣也不敢出,就連兩位大太監白文怡和林文懷也都沉默了。

白文怡擔憂地看向慶和帝,生怕慶和帝生小皇孫的氣,心裡默默組織著勸解的語言,心道:是說「陛下,童言無忌」好呢?還是岔開話題更合適?

他看向林文懷,發現林文懷眼睛發亮,嘴角含笑看著小皇孫,一顆心就也放了下來——林文懷總比他更懂陛下的心思,林文懷都不擔心,他擔心個什麼呀!

慶和帝聽懂了阿犬的話,笑了起來,牽著阿犬的手向金碧輝煌的御座走去,口中柔聲道:「阿犬喜歡這個座位么?」

阿犬大眼睛亮晶晶:「阿爺,好……好看!」

他正是學說話的時候,已經會說一些簡單的詞語了,只是「喜歡」這兩個字還是沒法說出來。

慶和帝笑容加深,慈愛溫和,牽著阿犬的手往前走著:「那阿犬就試坐一下吧!」

到了御座前,慶和帝抱起阿犬,把阿犬放在了上面:「阿犬,怎麼樣?喜歡么?」

阿犬在上面坐了片刻,就靈活地爬了上去,站在御座上玩,不知怎麼地,他就把御座上鑲嵌的黃金小獸給卸了下來。

慶和帝:「……」

林文懷立在一側,輕輕道:「陛下,端懿郡王小時候也這樣,愛拆東西。」

其實到了現在,端懿郡王還是如此。

慶和帝訥訥道:「朕也是。」

他是真的愛拆卸東西,上次去阿郁的書房,他就順手把書案上阿犬的玩具給卸了拆,拆了卸,最後臨走也沒裝回去。

白文怡不禁莞爾——確實如此,從慶和帝,到端懿郡王,再到阿犬,好像都特別愛拆卸東西。

阿犬玩夠了,從御座上滑了下來,又跑到大慶殿北端的紫宸殿去了。

慶和帝等人自然是跟著過去了。

蘭芝在蔡家營整整住了十日,把爹娘這個宅子安排得妥妥噹噹,侍候的人也安排好,連鄰里里正家都拜望過了,這才隨著趙郁進城去了。

趙郁接了蘭芝回來,連內院都沒進,就急急離開了。

蘭芝回到內院正房坐下,因阿犬還在宮裡沒回來,她心裡自是想念得很,做什麼都無情無緒。

韓香綾這些日子也不在郡王府。

聽說蘭芝回來了,她因為想念蘭芝,便從御河街的林宅回來了。

好友相見,自是歡喜。

蘭芝正和韓香綾商議著要不要進宮把阿犬接回來,趙郁卻和林文懷一起把阿犬接了回來。

十日不見,阿犬甚是想念娘親,一見蘭芝就撲進了蘭芝懷裡,親親熱熱叫了聲「娘」,抱著蘭芝親了又親,親得蘭芝滿臉的口水。

蘭芝抱著阿犬在懷裡,摩挲著阿犬,發現阿犬去了宮裡十日,瘦了些,也黑了些,不過倒是更機靈了,而且似乎還長高了些,心裡喜歡得很,在阿犬臉頰上親了一下。

阿犬忙又去回親他娘親,一邊親一邊咯咯笑,開心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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葯香下堂妾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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