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蘭芝見她可愛,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手指剛戳過鯽魚,忙又悄悄收了回來,眯著眼睛直笑。
儲秀在一邊都看到了,偷偷笑了起來。
午飯做好,蜀芳和儲秀在擺桌。
蘭芝親自上樓去請翡翠下樓用飯。
翡翠正坐在窗前榻上做針線,見蘭芝進來,便笑著道:「姑娘,這個大紅色的抹胸已經做好了,你來試試吧!」
蘭芝挨著翡翠坐下,拿起抹胸一看,見大紅緞面上綉著層層疊疊的粉色薔薇花,甚是精緻可愛,便輕輕道:「真好看,不過不能太緊了,上次你做的那個就太緊了。」
翡翠笑眯眯道:「姑娘,不如先試試吧!」
她拿了新做好的這件抹胸,陪著蘭芝去屏風后試穿。
蘭芝脫得只剩下下面的白碾光絹挑線裙,在翡翠的幫助下穿上抹胸,然後讓翡翠看。
翡翠一邊看一邊感嘆:「姑娘這裡生得真好,又白又嫩又豐滿,我若是男子,一定要娶你為妻!」
蘭芝笑著用手調試著胸衣:「對不住了翡翠,姑娘我更喜歡男人氣十足的男子,不喜歡你這小白臉!」
翡翠嘟囔道:「好像郡王的臉不白似的……」
蘭芝只顧走到妝鏡前欣賞自己的新抹胸,根本沒聽到翡翠對趙郁的批評。
試罷抹胸,蘭芝穿上衣服,帶著翡翠下了樓。
翡翠一下樓,就聞到了撲鼻一股魚湯燉豆腐的鮮香,心裡一驚,一把拉住了蘭芝的手:「姑娘,這……這是燉了鯽魚湯么?」
蘭芝點了點頭:「對啊!」
又道:「我知道你愛吃豆腐,特地交代蜀芳多燉些豆腐呢!」
翡翠忙跑到桂花樹下去看,卻見到白瓷盆還放在那裡,裡面卻養著幾朵瑩白菊花,鯽魚卻不見影蹤,當下都快哭了:「鯽魚那麼可愛,怎麼能燉了……」
蘭芝有些心虛,忙上前摟住翡翠,柔聲寬慰:「下午我帶你去買錦鯉好不好?聽說有賣錦鯉的,特別好看,而且我不吃錦鯉!」
聽到蘭芝要給她買錦鯉,翡翠這才歡喜起來,道:「以後我若是再養兔子,你們千萬別吃了!」
蜀芳一臉神往:「翡翠姐姐,爆炒兔子肉特別好吃,我還會鹵兔子頭呢!」
蘭芝不禁也有些嘴饞了:「爆炒兔子須得麻辣一些更好吃!」
翡翠:「……哼!」真是一群貪吃鬼!
秦家正熱鬧的時候,一尾小舟破水而來,停在了秦家西隔壁趙家的後門外。
一個穿著斗篷戴著兜帽的高個子跳下了船,飛快地閃身進了趙家後門。
待進了外院書房,見到了趙郁,這高個子這才伸手撥掉兜帽:「郡王,我可是幫了你大忙啊!」
趙郁看著王湉粉白嘴紅的樣子,不由笑了起來:「這次若是事成,我自有好處給你!」
王湉等的就是趙郁這句話,忙道:「郡王可別忘記了!」
說罷,他忙忙招呼小廝知義:「哎呀呀,快取水和香胰子,我得趕緊洗臉!」
第二天早上,小廝知文從王府過來了。
原來福王正命人四處尋找端懿郡王,已經開始發火了。
趙郁回到王府,直接去了福王的外書房。
趙翎聽說他來了,忙迎了出來,低聲道:「陛下的旨意到了,讓你也跟著進京朝賀千秋節,父王一時沒找到你,正生氣呢,你說話悠著點,父王若是動手,你撒腿就跑,我會幫你的。」
趙郁聽了,心中頗有些感動,抬起胳膊攬住了趙翎的肩膀,笑嘻嘻道:「哥,謝謝你。」
小時候父王揍他,哥哥一般都是跪下哀求父王住手。
後來哥哥也大了,再遇到父王揍他,哥哥都是讓他先逃走,自己在後面勸說父王。
這份兄弟情他記住了,所以趙郁從來沒想過要學別的王府,為了奪嫡兄弟鬩牆。
親王爵位自是哥哥趙翎的,他趙郁有本事出去另置一份家業,帶著妻兒過自在日子。
福王的外書房是一明兩暗三間房打通的,地上鋪著玉石地面,甚是闊朗。
書房裡全套的紫檀木傢具,牆上掛的是唐宋名畫,茶具是汝窯,花架上擺的是名品蘭花,甚至連焚香的香爐,都是漢代的博山爐,十分的端重素雅。
福王正在書案后寫字,聽了小廝的回話,便沉聲道:「讓他進來吧!」
小廝掀起書房門上新換的鵝黃緞簾,趙郁一彎腰就進去了。
趙郁一進書房,早收斂起臉上的笑意,恭恭敬敬行了個禮:「兒子給父王請安。」
聽到這句「兒子給父王請安」,福王把手中的狼毫擱在了玉石筆擱上,抬眼看向趙郁,冷哼一聲道:「父王?你還記得我是你父王?!」
趙郁低頭不語。
在福王這裡,他多說多錯,還不如不說,老老實實認錯。
見趙郁貌似恭謹地立在那裡,卻依舊長身玉立,瞧著如明月皎皎翠竹筆直,福王越看越不順眼,又道:「有一陣子沒見你的影子了,到底在做什麼?」
趙郁低眉順眼道:「啟稟父王,我近來和白三弟胡五弟合夥做南北販貨的生意,一直在忙著踏勘鋪子。」
他早就總結了經驗,他越不成器,父王心情就越好,因此趙郁老老實實說自己在做生意。
福王一聽,大感興趣:「做生意?生意還順利么?」
趙郁垂著頭:「啟稟父王,還算順利,白三弟押著船去江南了,待他回來,我再跟著商隊去西北。」
聽到趙郁要踏踏實實經商了,福王心情好了許多,覺得自己也得適當表現得像個做父親的樣子了,便道:「朝廷是不養閑人的,宗室子弟也不能躺在那裡安享富貴,把自己養成廢物。你能出去經商,這樣很好,人就應該踏踏實實走好每一步,不要奢求那些遙不可及的東西。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妄想也沒用。」
趙郁經歷了太多,從小就會自己安慰自己,告訴自己要堅持,要樂觀,早晚會熬到分府另居,從此海闊天空,因此對於福王這份空洞的撫慰,他的抵抗力強得不得了,十分麻木地聽了,乖巧地答了聲「父王說的是」。
福王看著趙郁唯唯諾諾的樣子,心情莫名好了起來,臉上漾出笑意來:「對了,你也大了,也該說親了,你有什麼打算?」
趙郁早想過了,胸有成竹道:「啟稟父王,我不耐煩伺候那些高門閨秀,想著哪個姬妾有孕,就扶正了吧!」
這個回答,他覺得福王一定愛聽。
福王:「……」
他盯著趙郁的臉,想看趙郁是不是真的如此不求上進,連可以利用的與高門聯姻的機會都願意放棄。
趙郁態度自然地抬頭看向福王,寒星般的眼睛清澈之極:「父王,我自己是庶子出身,又不成器,何必娶了高門之女,讓妻兒蒙羞?再說了,我這樣心無掛礙,無人管束,倒也自在!」
福王:「……」
被這樣清澈誠摯的眼睛看著,他忽然有些心軟,垂下眼帘道:「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你自己高興就行。」
趙郁答了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