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願許到詞窮
當晚,陳阿凝尋阿景未果,她回到家后看到大哥困得趴在正廳的桌子上睡著了,還有一桌子冷掉的飯菜。
原來是陳阿亮看大家晚上的飯都沒來得及吃,於是就在陳阿凝外出期間,做好了夜宵,一直在家中等她和阿景回來。
此刻,陳阿凝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大哥醒醒,困了就去屋裡睡吧。」
陳阿亮睜開眼,恍恍惚惚的,看清是阿凝后,說:「你們回來了,快吃飯吧……呦,都涼了啊,我再去熱熱。」邊說邊端著菜盤往廚房走。
「大哥別忙了,我沒找到阿景。」陳阿凝說:「他不在韓王府。」
「不在?」陳阿亮徹底清醒過來說道:「阿景為了找你,確實翻牆進了韓王府啊。」
「可我把韓王府探遍了,也沒一點他的消息。」陳阿凝說:「會不會是他貪玩跑去了別的地方?」
「黑燈瞎火的他會跑去哪?」陳阿亮心裡怪著急的,夜嵐國最近治安不太好,城郊附近還時有聽聞有拐帶壯年男子的。
據說都是打暈了用麻袋抗走,好看的賣給西邊蠻夷部落的女酋長當小相公,丑的就賣到了大山溝溝里挖煤球……
「這孩子可別被人擄走了!」陳阿亮起身,阿景長的那麼俊郎,女酋長們肯定搶著要啊。
「不會的。」陳阿凝勸大哥稍安勿躁,說:「阿景那孩子那麼機靈,武功甚至不在你我之下,怎麼可能輕易被人擄走?」
話雖這麼說,可現在找不到阿景,實在讓人著急。
陳阿凝提議道:「不然等過了今晚,阿景若是還沒有回來,明天我們就去報官!」
陳家兄妹一夜都未睡踏實,第二天一大早,陳阿亮獨自去官府報官,而陳阿凝則與他分頭尋找阿景。
陳阿亮直奔官府,敲響了衙門外的鳴冤鼓,一時大門輕啟,出來個青衣捕快,他向陳阿亮問道:「何人在此擊鼓?」
「在下東街花鼓巷鐵匠陳阿亮。」
「所為何事?」
「在下的徒弟不見了。」
「原來是尋人,隨我來吧。」此人將陳阿亮領進衙內,簡單的問了兩三個問題后,就去找了畫師來。
這畫師是專門畫通緝像和尋人啟事的,根據陳阿亮的描述,很快畫好了一副阿景的肖像,很是傳神。
「你確定畫上的人是你丟失的徒弟?」青衣捕快拿著畫像問他。
「確定。」陳阿亮看著畫像說:「阿景就是這幅模樣,畫師畫的十分像。」
青衣捕快點點頭說:「你的事情我已經記錄在案了,待會兒你把報案費交一下,衙門會幫你們找,你且放心回去吧。」
「多謝了!辛苦你們了!」
「為百姓做事,不辛苦。」青衣捕快客氣的笑著,陳阿亮也不再多待,連連道謝著離開了衙門。
他以為在衙門裡報了案就能找到阿景,其實他這邊前腳剛出衙門,那邊的青衣捕快便把畫像揉碎了扔進廢紙簍。
「衙門人手有限,殺人越貨的大案子都放著沒查,誰還有那閑工夫幫他找徒弟?」青衣捕快不屑的說。
「要我說,以後再有人報這種沒有價值的案子,就別把他領進來。」
畫師收拾著筆墨,笑著對青衣捕快說:「什麼阿貓阿狗丟了都來找你,找到了能給你陞官還是怎的?」
「丟的要是哪個王爺,說不定真能給我陞官。」青衣捕快打趣著。
「做你的青天白日夢吧,鐵匠的徒弟能是王爺?」畫師和青衣捕快閑侃著,最後勾肩搭背的拿著報案費去外面喝酒去了。
陳阿亮還指望這群酒囊飯袋能幫忙找到阿景,那還真不如在家等著穆景辰自己回來……
他從官府出來,路過菜市口,又看到了告示欄里張貼的募兵啟示,紙質泛黃髮皺,已然貼上去許久了。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陳阿亮按照告示,逐字念道。
以往每每經過這個街口,陳阿亮都會忍不住多看這份告示幾眼,久而久之,這上面的內容,他甚至能倒背如流了。
此時身旁鑽出一個人,他也看著告示,可這斗大的字不識一個,於是問陳阿亮:「嘿兄弟!你剛才念的是啥?」
「這是朝廷的徵兵告示。」陳阿亮解釋道。
「哦,那這上面寫沒寫當兵給什麼好處啊?」那人說:「你幫我瞅瞅,看報名發不發糧食和被褥,能頓頓吃肉不?」
「每月軍餉三兩三,其他的告示上沒寫。」陳阿亮說。
「三兩三不少了,比我拉煤球掙得多……」那人聽后暗自嘀咕,有了報名的心思,他又問陳阿亮:「這是去哪當兵啊?」
「沙北莫家軍。」
「莫家軍?」那人聽后搖搖頭:「還是算了,莫家軍太苦了,在沙北那塊苦寒之地駐軍,還要面對如狼似虎的外敵,別說三兩三,就是給我三十三兩三,我也不去。」
參加莫家軍,可是要折壽的,那人拉著煤車走了。
莫家軍是駐守在夜嵐國邊疆最強悍的防線,面對的是境外兇殘的敵人,流血犧牲是戰場上再普通不過的事情,陳阿亮也知道要參加莫家軍,首先就要將個人生死置之度外。
參軍的事情,陳阿亮早在心中想了千百遍,他心中有遠大抱負想要去疆場舒展,昨晚他告知了萍兒一人,可妹妹阿凝還不知曉。
陳阿亮心裡不知道怎麼開口向阿凝說他想參軍。
畢竟他們父母不在了,兄妹二人一直相依為命,他若是去參軍了,阿凝怎麼辦?
阿凝還沒有出門嫁人,他走了,誰來照顧她呢?
陳阿亮實在放心不下,所以心中一直猶豫,他看到徵兵告示上寫的離報名截止期限就只剩下半天時間,他的心中又麻又癢,就跟貓爪子撓過似的。
最後陳阿亮咬咬牙,決定先報上名,回頭再跟阿凝細說。
……
陳阿凝與大哥分頭尋找阿景,她腳不停歇地逢人便問有沒有看到一個面容清秀,目若朗星,八尺又三的小夥子。
按說阿景的相貌氣質出類拔萃,除了沒有多長一隻眼睛,他跟年畫里的二郎神實在是一模一樣!見過之人應該留有深刻印象才對!
可是大家紛紛搖頭表示沒有見過這號神仙。
這麼英俊帥氣的小夥子竟然走丟了,大家都頗感遺憾。
陳阿凝去了飯鋪酒館,賭坊錢莊,就差沒去勾欄小倌了……
就在她越來越沒主意的時候,有位老大爺主動走了過來,問她是不是在尋人。
「對,我在找我的侄子。」陳阿凝如實交代,希望這人會提供什麼線索。
「你侄子年齡多大?」大爺問道。
「十六。」
「那可糟了!」大爺哀嘆一句:「估計被那伙賊人給擄走了!」
「你說什麼賊人?」陳阿凝急得提起了大爺的衣領,大爺說:「你先把我放下來,我再詳細的告訴你。」
陳阿凝見大爺雙腳離地已三尺多,立刻鬆了手,向他賠著不是。
大爺也並未計較,告訴陳阿凝說:「前些日子京城裡混入一幫異族人,個個長得凸眼高鼻雷公臉,還說著嘰里咕嚕沒人聽得懂的俚語。」
「這群人放蕩不堪,看到漂亮的小公子就擄走,好幾戶人家的丈夫兒子都遭到了他們的禍害。」大爺悲憤不已:「甚至像我這樣七八十歲的老頭都不放過。」
「可惡!他們如此猖狂無人報官嗎?」陳阿凝嫉惡如仇的問道。
「當然報官了,官府立即派人捉拿他們,可他們竟然消失的無影無蹤,現在都在傳那群人其實是山中的妖怪成精,來城裡劫人補元氣,專挑壯年男子下手。」
大爺嘆口氣說:「你的侄子八成也被那群妖怪劫走了。」
「太荒唐了!這世間哪來的妖怪?」陳阿凝不信大爺所說的話。
「你若不信,就當我沒說,只是可憐了你那年輕瀟洒的侄子,恐怕命不久矣啊。」大爺搖頭,背著手準備離開。
「大爺,且留步。」陳阿凝實在找不到阿景了,沒了辦法,只好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問大爺:「您可知那群妖怪在哪座山上修行?」
大爺見她終於信了自己,熱情的說:「不遠,就在前面那座小青山,走走走,我帶你去。」
陳阿凝不再多想,隨大爺一同走了,單純的阿凝怎麼會料到這大爺另有身份,他其實就是小青山上寺廟所雇,專門拉人上山燒香的托兒!
還扯什麼妖怪捉人,陳阿凝竟然深信不疑。
從山腳到山頂,整整十八座寺廟僧院尼姑庵,在大爺的忽悠下,陳阿凝把鐵鋪所退的二百兩銀子花了大半去燒香,許了整整十八次心愿。
許願許到詞窮。
登頂之後,陳阿凝終於忍不住問大爺:「那群妖怪在哪裡?我侄子又在哪裡?」
大爺高深莫測一笑,對她說道:「如你所說世間哪來的妖怪,你快下山吧,他已經回去了。」
不等陳阿凝阻攔,大爺已經走到了樹林深處,陳阿凝去追他,卻早已沒了人影。
陳阿凝意識到自己被騙了,十分懊惱,從小青山上下來陳阿凝一路上都在自責,自己怎麼會這麼沒腦子信了別人!
如果她再找不到阿景,乾脆也剃度出家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