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皇帝的心魔

「快！皇上！快接住皇上！」所有人都亂鬨哄的跑來跑去，侍衛皆來不及上高台，只能在下面疊成人肉墊子欲接住正往下墜的皇帝。

但事發突然，眾人都毫無準備，儘管想要極力力挽狂瀾，但仍是無濟於事，底下亂作一團，眼看著皇帝就要墜下高台，千鈞一髮之際，有個人影突然快速的奔向皇帝墜落的地方。

是一道紅色的人影！

在所有人還未看清楚這人是誰時，那人影就瞬間離地，快速彈起，在空中穩穩的接住了皇帝，然後以極快的速度向下墜落，緊接著，紅色人影足尖一塌，竟是借著快速下滑的氣流，減慢了自己的速度，然後所有人便瞧見，那個紅色的人抱著皇帝穩穩的站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趕緊上前接住已然受了驚的皇帝。

「護駕！護駕！」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尖著嗓子叫道。

一時間，卻沒有人管是誰接住了皇帝，救了他一命，所有人都只顧著皇帝是否受驚，將他重重圍在中間，忙不迭的救駕。

「蛋蛋。」姬瑤忽然輕生開口，在所有人都未曾聽見的情況下，那方才大顯身手穩穩接住皇帝的紅衣少年卻動了，他微微側頭，雙目與姬瑤一雙漂亮的琉璃杏眼對上。

在堯江疑惑的目光中，姬瑤緩緩抬手，沖他比了個大拇指，笑道：「伸手不錯。」

祭天儀式上皇帝墜下高台的事，可謂是震驚了所有人，而這所有人當中，又分為了兩派，一派是以鎮北侯為首的，認為皇帝此次出事絕非意外，而是有人在蓄意想要謀害皇帝，而這蓄意謀害的人，自然就在此次的秋獵隊伍中。

還有一派人是以大將軍為首，認為皇上這次的墜台之事，純屬意外，只是皇上不小心摔下來，並非有人在蓄意謀害，甚至還說鎮北侯這般猜測，不過是將矛頭指向他，因為此次秋獵比賽的安全問題，是大將軍在負責，是以他並不贊同鎮北侯。

兩方各執一詞，爭執不下，自是吵的面紅耳赤，但這一切的吵鬧與姬瑤都沒有關係。

她此刻坐在皇帝的床邊，瞧著他面色慘白的躺在那裡，臉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眉頭深深皺在一起，顯然是被嚇的不輕，恐怕此刻正陷入夢魘當中。

隨行的太醫替皇上號完脈，低頭嘆了口氣，道：「皇後娘娘，皇上是受驚暈過去了，並無大礙。」

姬瑤當然知道他沒什麼事，是以聞言點點頭，道：「辛苦太醫了，您先隨春梅下去吧。」說話間，一雙眼只是盯著床上雙目閉的緊緊的皇帝。

太醫見此，自然是以為皇后這是擔心皇上，想要親自照顧他，心道外面都在傳皇上與皇后兩人不和，但這般瞧起來，皇后倒是對皇上情深一片，思及此，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了一句「那臣先下去熬藥」便提著藥箱隨左仙童一同退出了房間。

姬瑤盯著皇帝看了半晌，然後伸出手，慢慢的撫上他的額頭，緊接著，一片白光閃過，那方才還坐在那裡，身姿優雅的姬瑤，頃刻間便沒了人影。

而此刻的姬瑤，卻是潛入了皇帝的夢裡，她在一片白光閃過後，慢慢的睜開眼，瞧見了自己身處一片霧蒙蒙的地方，周遭都有很大的霧，叫她看不清環境。

她正疑惑間，忽然聽見一聲「母妃！」一抬眼，便瞧見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小男孩，身著錦衣，快速的奔向她。

準確的來說，不是奔向她，而是她身後的……一個素衣女子。

場景不知什麼時候由一片霧蒙蒙轉換為一個瞧著似是花園的地方，那被小男孩喚作「母妃」的女子很年輕，卻面容憔悴，瞧著一副弱柳扶風搖搖欲墜的模樣，神色間並不見開心。

緊接著，便有一個穿著艷麗宮裝的女子帶著一大群人呼啦啦的將素衣女子圍住，不由分說的便開始上手打人，那被打的素衣女子也並未反抗，只是眼神絕望的看向站在不遠處，親眼目睹這一切的小男孩。

小男孩嘶吼，反抗，但並無用處，那素衣女子在眾人的暴打之下，漸漸沒了聲息，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死前雙眼仍是死死的盯著那個小男孩。

「這是二皇子吧？」那穿著艷麗的女子慢慢走到了小男孩面前，俯下身看向他。

小男孩親眼所見殺母仇人，自是嘶吼著撲上去，但無濟於事，那些打死她母妃的人緊緊的將他攔住，他一雙眼發紅的瞪著那個女子，那個女子見狀，卻妖妖嬈嬈的笑了。

「三皇子，從今往後，本宮便是你的母妃了。」她施捨的看了一眼那個男孩，說完，便扭著身子漸漸走遠，而小男孩被強制在原地，眼裡是觸目驚心的紅。

姬瑤見到這一副場景，眉頭微微皺起。

場景又一變換，到一個類似於寢宮的地方，那個之前穿著艷麗的女子依舊容色張揚好看，並未有什麼變化，若不是姬瑤一眼便認出那跪在她面前那個身材羸弱的少年，便是方才親眼目睹母妃之死的小男孩，他已然看起來十五六歲的年紀，她會以為時間還是停在原地。

「三兒啊，你可知錯？」那艷麗女子坐在高位之上，看都沒有看少年一樣，一雙眼盯著自己塗了艷麗丹蔻的指甲，嗓音散漫，姿態慵懶。

那跪在地上的少年沉默了半晌，堅定道：「兒臣並未有錯。」

「放肆！」那女子忽然抬手，將手邊的茶盞扔向少年，少年躲都未曾躲一下，任憑茶盞砸向他的頭，被淋了滿頭的茶水。

「你親弟弟被六皇子當眾搶了心愛的小玩意，你竟然權當沒有看見？你就應該上去，將六皇子打一頓，搶回東西給你弟弟才是。」女子咬牙切齒的說道。

而少年仍是跪在那裡，身板筆直，一言不發，眼中如一潭死水。

「母妃。」忽然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跑向女子，然後看著跪在地上的少年，好奇的問道：「哥哥怎麼又挨罰了？」

「哥哥沒有保護好你，自然要挨罰。」女子理所當然的說著，並沒有看見那跪在地上的少年眼中一閃而過的暗沉。

那少年終是緩緩開口道：「是，兒臣認錯。」

「既然認了錯，」女子又恢復了慵懶的姿態，漫不經心道：「便自己下去領三十棍吧。」

少年聞言，起身沉默的往門外走去。

卻在聽見身後那女子淡淡的一句「下，賤東西，果然跟你那個娘一模一樣」時，背影頓了頓，一雙眼赤紅，眼裡閃過濃郁的殺氣。

場景再一閃，這時的羸弱少年，已經長成為高大俊朗的男人，他站在那裡，面前依然是妖嬈漂亮的女人。

只不過那個女人經歷了歲月的蹉跎，終是變得有些老態，但未變的，仍是她眼裡陰毒的目光。

「自己喝吧。」男人嗓音沉沉，將一杯毒酒推到女人身前。

女人眼神怨毒的看了他一眼，罵道：「狼心狗肺的東西，本宮養你這麼大，你就是這般報答本宮？」

男人聞言，面色不為所動，仍是淡淡道：「若你不喝，別怪朕用其他手段。」

他自稱是「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