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笑意溫柔

魏桑瑤見他只是看著自己，臉上的光被自己的身子擋住，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她撇了撇嘴：「不說就算了。」

正巧小二端了托盤上來，將托盤裡的菜一一擺放在魏恆和魏桑瑤的桌上，討好的笑道：「二位客官您要的招牌菜。」

魏桑瑤伸長了脖子，透過冒著的熱氣去瞧盤子里的菜，雞鴨魚肉都有，還有一個比她腦袋還大的瓷盆里盛著餛飩，各個個頭小巧晶瑩透亮，在湯水的澆灌下泛著盈盈的光。

魏桑瑤吸了吸鼻子，將剛才和魏恆的談話拋到腦後，拿起筷子和碗專心致志的和盤子里的菜鬥爭起來。

她吃飯的時候喜歡將嘴巴里塞得滿滿的，然後閉著嘴巴細小的咀嚼，兩個腮幫子鼓動著，看起來就好像一隻松鼠在進食。

魏恆手裡拿著筷子卻不動，看著魏桑瑤吃的歡快。

「吃啊吃啊，」魏桑瑤一邊夾菜，一邊看向魏恆，見他沒有動筷子的意思，便用湯匙盛了幾個餛飩放進魏恆的碗中，含糊不清道：「這個餛飩太好吃啦！」

魏恆看了她鼓鼓的腮幫子一眼，最終拿起筷子夾起一個餛飩放進嘴裡，慢慢的嚼著，動作優雅的好像是在品嘗什麼山珍海味一般。

魏桑瑤翻了一個白眼，毫不客氣道：「你吃相怎麼比女人還斯文。好東西就是要大口大口的吃，才能嘗到其中的美味。」說著夾起一塊魚，放進嘴裡，眯著眼享受的吃著。

魏恆無語的看著她，「你這樣子別人看見了會以為宮裡苛待你。」

「哼，」魏桑瑤揚了揚下巴：「皇宮裡的東西哪有民間的好吃啊，再說了，那規矩那麼多，吃個飯都不能盡興。」

魏桑瑤小口的啜了一口湯，發出了滿足的驚嘆。

魏恆見她這副模樣，不知為何，突然有了胃口，竟也吃了一大碗飯。

兩人一個是魏國最受寵愛的九公主，一個是凶名遠揚的焱王殿下，此刻卻一同坐在一家路邊的小吃攤上，不那麼優雅的大口吃著那些在貴族看來宛如垃圾一般的食物。

若被人認出來，恐怕會驚掉下巴。

吃飽喝足以後，魏桑瑤便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逛街上。

她方才吃飯的時候，聽聞旁邊的客人說洛河畔今晚有爭奇鬥豔樓的頭牌在河上設了畫舫演出，屆時還會舉辦對詩大賽，若有人能對上她們的詩，便能成為她們的舫中客。魏桑瑤雖是一個女子，但也有愛美之心，甫一聽說，便興奮地扯著魏恆往洛河趕。

魏恆看著面前拉著自己的袖子跑的飛快的女子，總有一股不大真實的感覺。

十幾日前，他還想殺她，沒想到今天卻被她拉著吃飯逛街，還要去洛河湊青樓頭牌的熱鬧。要知道他從前最不喜歡做這些無意義的事情。

魏桑瑤拉著魏恆便很快的到了洛河，此刻洛河邊已經圍著許多的人，將河岸圍了一個水泄不通。魏桑瑤仗著身子嬌小，幾下竄到人群最前面，一下子便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洛河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河水明凈透亮，河上停著一個個的畫舫，每一個畫舫皆是燈火通明，飄著顏色各異的絲帶，水中倒影著畫舫的輪廓，舫上的燈火將水映的五顏六色的，每個站在河邊的人臉上，也都映照著或從畫舫，或從河面投來的光。

魏恆慢慢的走到了魏桑瑤身邊。

魏桑瑤撇過頭去看他。

魏恆一襲黑袍，半張臉遮在面具下，露出的半張臉精緻絕色，在燈火的映照下好看的彷彿下一刻就要飛升成仙似的。

「魏恆，你看過這般美麗的景色嗎？」魏桑瑤興緻勃勃地問他。

魏恆偏頭，自上而下的看著魏桑瑤。

面前的女子笑意盈盈，是他從未見過的快樂模樣。她容色清麗，一雙杏眼裡彷彿盛滿了整個洛河的光。

他的心突然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他似乎知道了自己今日不同尋常的原因了。

他喜歡看魏桑瑤笑。

只要她笑，他好像就沒辦法拒絕她。

魏恆低聲：「嗯。」

見過，就在眼前。魏恆心道。

魏桑瑤雙眼一亮，雙手扯住了他的衣袖，雀躍道：「真的嗎？是房州城嗎？那裡有比京城還好看的景色嗎？魏恆，你帶我去瞧好不好？」

魏恆垂下眼看著自己被她抓在手裡的袖子，突然笑了。他一笑，天地便黯然失色，他笑，嗓音溫柔：「好。」

魏桑瑤一下子看呆了。她見過他各種的笑，冷漠的、敷衍的、虛偽的、嘲弄的，卻是第一次見他這樣對自己笑。神色溫柔，嘴邊微微勾起一個弧度，眼中碎滿了燈光，一雙眼看著她，神色專註的好像在看著什麼寶貝。

魏桑瑤心裡浮現一絲怪異的感覺。

半晌，她疑惑地看向魏恆：「魏恆，我總覺得，我們這般就好像是在私會一般。」

魏恆笑意凝在嘴角，他快速的收回嘴邊的笑，涼涼的瞥了她一眼。

魏桑瑤自顧自的說著：「逃出宮的公主遇到危險，被俠士出手相救，公主和俠士一見鍾情……話本里不都是這麼講的嗎？」她似是在詢問他。

魏桑瑤在瑤池做精靈的時候，閑來無事便喜歡搜羅一些人間的話本來看，她記性又頗好，看過的話本便很難再忘，於是給魏恆講起來一點不帶停頓。

魏恆默了默，道：「以後不許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憑什麼？！」魏桑瑤瞪他，心想你又沒看過怎麼知道亂七八糟了，正打算據理力爭的時候，人群中突然傳來一陣的騷動。

洛河上的畫舫，動了。

魏桑瑤興奮的看過去。

便看見最前面的畫舫慢慢的移到離河邊三步遠的距離，從畫舫中幽幽的傳來一陣琴聲。魏桑瑤不懂音律，但見周圍的百姓皆是一副陶醉的模樣，想來琴聲也是十分好聽的，耐著性子聽了一會，琴聲慢慢的消失，畫舫中間的帘子被人挑起。

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飄蕩在空氣中。

只見畫舫里走出兩個婢女打扮的少女，皆是身穿素白棉袍，扎著雙環髻，面色嬌憨。兩人走到畫舫外，四處掃了一眼，最後似乎在魏恆身上微微停頓，卻又很快的移開。

左邊的少女嗓音清脆道：「各位，我家清玥姑娘今日在此出題，希望能覓得良人作她的舫中客，希望各位能拿出自己的真才實學，拔得頭籌，也不負了我家姑娘的美意。」

「清玥姑娘？是不是那個清玥？」人群中傳來一陣議論。

「不是她還能是誰？我聽聞清玥姑娘才貌雙全，但甚是心高氣傲，前些日子有公子哥拿了這麼大一塊銀子去買她，清玥姑娘連瞧都未曾瞧一眼……」那人說著，兩隻手比劃了一個大小。

便有一人吸氣：「竟是這般的清高，但為何今夜……」

「許是寂寞了吧，畢竟是青樓女子，」又一人猥瑣笑道：「就是不知道今夜會便宜了哪個小子。」

人群中頓時嬉笑開來。

畫舫之上右邊的少女見狀，皺了皺眉，似乎不滿意這些人這般猥瑣的作態，但她眼睛一掃，看見氣質出塵的魏桑瑤和魏恆，眼神微微閃了閃。

魏桑瑤一看就是女扮男裝，少女倒是略過她只是看著魏恆。

男子長身玉立，氣質斐然，半張臉雖已面具遮掩，但露出的半張卻十分的精緻，竟是少有的絕色容顏。

右邊的少女心裡一下子便有了主意。

她掀了帘子又進到畫舫中，不消片刻，便捧著一方素帛出來，當著洛河畔所有人的目光攤開了素帛。

娟秀的字展開在眾人眼前：

妾心悅君兮，盼攜長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