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6 我要保護的

冷靜！艾科，無論如何你必須冷靜，你要是跟她較真，你才是真的輸了！她就是故意的，你看不出來嗎？冷靜……冷靜！

「少爺……」林嬸從廚房裡出來，看見艾科隱忍的神色不由地心疼。她對於徐柔艾科這對母子之間這詭異的相處方式早就習以為常，但是卻始終想不通徐柔的心理，為什麼一個母親可以做到這麼狠心？

「阿姨，你說豪門的日子怎麼就能過成這樣呢？耍心機，玩弄他人，顛倒是非黑白，踐踏他人的尊嚴……這些事在這個圈子裡還少嗎？」艾科的眼底有一絲的嘲諷，他的唇角微微含笑，笑的好看卻有一種無形的距離感，「人們都拼了命的賺錢，想要走進這個圈子，殊不知他們所擁有的才平凡的幸福是最讓人羨慕的。」

「少爺……」林嬸看著艾科嘲諷的微笑，那種難以壓抑的悲涼是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表示，以至於在這一刻，林嬸都不知該如何開口去安慰。

艾科看著整個屋子華麗的裝潢和擺設，沒有一樣東西，不是透著奢華的氣息。他突然就覺得好煩躁，想把這個看似奢華的垃圾場全部銷毀。

「人們被金錢迷失了本性，卻忘了一切的初衷。曾經許下承諾的男人拋妻棄子，曾經溫柔如水的女人不甘寂寞，曾經天真無邪的孩童最後也淪為父母的模樣。這個圈子就像是大染缸，每個人都被其中的染料蒙蔽了心，無人能夠倖免，包括我！」

艾科靜靜在上個手上戴著的名表，這是他中考完之後艾哲送給他的，他當時很珍惜這些來之不易的禮物，就像是想給這糟糕的家庭關係找到一個掩護一樣，虛偽而又可悲。

他害怕那些風言風語，甚至於他還不如艾羽堅強。所以他逃也似的躲開了，不在這個看似熟悉實則陌生的圈子裡遊盪。

他渴望平凡的日子，希望可以體會到普通家庭生活，奢望父母可以如平常家庭的父母一樣，甚至他開始排斥和厭惡自己的出身。

所以他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平凡的人，只是恰巧姓艾，和那個一年收入數百億的艾家毫無關聯。他逃避到了A市，單方面不接受家裡給的生活費，明明身上揣著有幾十萬存款的銀行卡，他卻仍然是依靠獎學金。

他迫切的希望和這個家、這個圈子都徹底的斷個乾淨，他也決定這麼做，可是有今天的話突然讓他驚醒。

是啊，他連一個小小的艾羽都無法保護，又何談與這個家斷絕來往？

徐柔甚至於不需要依靠自己的能力，只要有錢，她就能夠輕而易舉地掌控他的生活，他不想連斷絕關係都拖泥帶水，而且這個圈子帶給他的其實不全是壞處。

儘管不想承認，但有很多事情之所以能夠順利完成，也是託了這個家的福，光憑成績和能力，有時候是不足以去完成所有的事。

看了一眼手上的價值十幾萬的名表，艾科毫不心疼的把它摔在地上，看著它四分五裂，算是無聲的在發泄自己的情緒——憤怒且挫敗。

林嬸想了很久很久，才開口說出了她的心裡話：「少爺，你還是和這個圈子不一樣的，你就是你，也只是你。那些骯髒的手段，違背良心的交易以及混亂的生活方式都與你毫無干係，你從來沒有觸碰過，也不曾沾染你，這個圈子自始至終都無法撼動的是你的本心。」

「少爺想要的只會自己爭取，不會依靠家裡的權勢，也不會用錢去打壓，這就是少爺和這個圈子最大的不同。不僅僅少爺你是這樣，羽小姐也是這樣。少爺把羽小姐教的很好，這就是獨屬於少爺的成功。」林嬸抬手輕輕摸了摸艾科的腦袋，她回憶里的小少爺，已經長的太高了，她就算踮著腳都快摸不到他的腦袋了。

「少爺不該只是看見這個圈子的混亂，這個圈子的生存之道或許很殘酷，但是也並不是沒有可取之處。不說這個圈子，現在這個社會就沒有不複雜的地方，少爺只是比其他的更貼近混亂的中心而已。能夠在這裡都保持純凈的本心，就是少爺超越他人最好的證明。」

林嬸只是個普通人，或者說她是豪門的旁觀者，她和丈夫在艾家工作幾十年，見過的事兒很多，也通過艾家我覺得許多圈子裡的事兒。

這個圈子到底有多骯髒，她早就心知肚明，別人都通過各種手段去謀求錢財和地位，甚至於出賣自己的一切，喪失了人性。但林嬸卻始終恪守本心，安安分分地在艾家幹了幾十年。

因為在林嬸心裡，艾老爺子是圈子裡難得的既有能力又有正氣的人。真的愛著和村子里其他的大家相比也是一股難得的清流，雖然因為小輩的所作所為，也沒有乾淨太多，但人心就是人心，要麼就乾淨通透，要麼就滿是污點。

只要沾染了，或許就乾淨不了了，而且還會越變越黑。

林嬸是把老爺子當成恩人來看待的，所以聽心在愛家工作，如今更是把艾科心疼到了骨子裡，少爺才17歲，夫人為人心狠，有些東西本是不該讓少爺去承擔。

所以林嬸才會思考那麼久，說出了剛剛那番話。她看得出來，在這個家裡給艾科最大壓力的不是別人，其實就是他自己。他把自己逼迫的太緊了，讓自己都沒辦法放鬆下來好好思考。

「少爺，你太要強了，夫人逼你，你自己也從來沒有放鬆。好好歇口氣，人生還長，你還年輕。」

林嬸覺得，她只是個下人，沒法這個主人家什麼，主人家也不會稀罕她那些東西，她也就只能儘儘心把自個兒的想法說出來，如果能讓艾科放寬心，那也是再好不過了。

艾科也確實聽進去了，或許他潛意識裡就這樣覺得，林嬸的話只是讓他更加鑒定本心而已。是啊，他本就和這個圈子不一樣！不然他也不會去保護艾羽，不然也不會在這一刻感到悲哀和挫敗。

「阿姨，謝謝……」呼了口氣，艾科放鬆了繃緊的神經，此刻已經收拾好了情緒，微笑的沒有了嘲諷，是艾科斯的溫和平緩。

他低下頭，彎下腰，配合著林嬸，任由那布滿老繭卻極其溫暖的手掌撫摸自己的頭。

抬起頭之後，艾科一言不發地給林嬸鞠躬，看著那始終純凈的可以看見真心的慈愛笑容，艾科才開口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大概是時候做出改變了，我要保護的，不只要保護我自己，還有艾羽小朋友，還有……」腦子裡突然就出現了一個少年的臉龐，那笑容就跟陽光一樣富有感染力，讓艾科本還稍有不安的心情，在這一瞬間風平浪靜，「還有我想要珍視的朋友……」

「我的逃避也只能暫時的讓我自己喘息，而不會改變任何現狀，或許我現在不會有能力，但是以後呢？阿姨你說的對，人生還長，我還年輕，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艾科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突然有了方向，言語中透露了無形的堅定。

「我出生在這個家庭，在這個圈子，我沒有錯，只是無法選擇自己出身。生而為人我本就沒有錯！」艾科說著，一股子傲氣從骨子裡透露出來，這是他血液里的傲，是他壓抑了太久的傲，他本來就該這樣驕傲的，他也有驕傲的資本。

或許是因為碰到了那個少年，或許是那種迫切想要認識那個少年的心情，艾科的心情漸漸平靜，而後又多了一絲波瀾，促使他想要更加努力。

「的確，我並不喜歡這裡，縱然還不能離開，但我應該學會什麼叫做合理利用，我要用這個圈子給予我的，去完成許多想要完成的事，然後徹底改變現在這種困境。等到那時，就再也沒有人能夠禁錮我！」

林嬸看著這樣的艾科，就彷彿看見了幾十年前的艾遠寒老爺子，當年的老爺子也是這樣傲氣地說著自己的豪言壯志，然後在人們的嘲笑中，以自己的能力創建了艾氏，以上億的成績打臉眾人。

如今的艾科與當年的老爺子一般無二，林嬸相信他一定可以做到，心底感到了欣慰卻也心疼，因為這個孩子未來的路註定不會輕鬆了，和親生的母親去斗，和自己長大的家庭去斗，這又有幾個人做得到？心裡不可能不難受，尤其是他這樣重情的。

「阿姨，除了土豆排骨，再做個魚香肉絲吧，我和艾羽小朋友都喜歡。」艾科很難得展現了孩子氣的一面，他的心防太重，很難對別人敞開心扉，就算是看著他長大的林嬸，也是第一次真正感覺到他還是個孩子。

「少爺，你無論做什麼，阿姨都支持你。只要你想，阿姨給你燒一輩子的菜。」林嬸高興啊，尾音都帶著雀躍的心情在上揚。也不再說什麼，立刻就鑽進廚房去燒菜。

而艾科在放鬆下來之後，倒了一杯剩下的豆漿，清爽的滋味讓他的思路更加清新，他有必要先讓艾羽回老宅一段時間。至少徐柔的手還伸不到老宅去，她也不敢。

綠豆清火，他一回來艾羽就知道他感冒了，時刻惦記著，明明自己是個半大的孩子，還是以他為先。生命里這樣的一個家人，他就不可能再捨棄。她對他好，所以他也對她好。

就想初中的物理書上說「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和艾羽就像是相互的作用力，只會對對方好，然後回報更多的好。

上了樓，艾科敲了敲艾羽的房門：「羽兒，開門。」

艾羽把房門打開了一條縫兒，巴巴地看著艾科，小心翼翼地在觀察他是否還在生氣。

「對不起。」艾科伸手護了艾羽一下，把門推開，然後和小朋友道歉，「我不該凶你的，你只是不想打擾我而已。乖，以後聽話，有什麼事可以告訴我，我是你叔叔，是你的家長，不用覺得麻煩。而且，我不知道有沒有跟你說過一件事。」

「什麼事？」小朋友睜大了一雙眼睛，眼淚泛濫的很突然，幾乎要忍不住哭出來。看著這個努力撐起了她整個世界的清瘦少年，一雙手緊張地揪著自己的衣角。

艾科抬手摸了摸侄女兒的小腦袋，看著小朋友無聲無息地就開始掉眼淚，溫柔地笑著，幫她擦眼淚：「就是，艾羽小盆友是艾科永遠的小公舉呀，艾科一直會保護艾羽小盆友。不要害怕，小叔會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