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章 父子交談
夕陽西斜，夜幕漸漸降臨。
長沙郡內，一處地理位置偏僻，依山傍水而建的清幽宅子，大門口掛著一塊匾額，上書「顏府」二字，字跡蒼勁有力，所書之人正是顏氏一族的老族長顏驥德老先生，他亦是當世的大儒。
書房內
一位年約六十的老人端坐在書案前，神情專註地翻閱著古籍，此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顏驥德老先生，三年前，他又做回了岳鹿書院的院長。
此時，一名相貌堂堂、風度翩翩的男子走了進來，他年約三旬，身穿天青色松竹紋錦袍，腰間掛了一塊白玉，此人便是顏驥德的長子顏煜。
顏煜恭敬地道：「父親，該用晚膳了。」
顏驥德沉醉在書海里，突然聽見兒子的聲音，於是抬頭問道：「你母親呢？」
「母親她在湖心小築，聽侍女說母親有要事要做，說是等晚些再用膳，兒子不便前去打擾，這才來恭請父親用晚膳。」說著顏煜還深深行了一個作揖禮。
「好了，好了，別裝模作樣了，直接說吧，你又做錯了什麼事。」
自己的兒子什麼樣子自己清楚，這般惺惺作態，一看就是有問題。
顏煜立刻恭維道：「父親真是慧眼如炬啊，兒子將您原本想送給小無憂的賀禮換成了兩名女暗衛，然後又擔心您費心準備的那幾匹雲錦明珠蒙塵，故而用了我的名義送給了小無憂做賀禮，您……」不會生氣吧?
「你！」顏驥德聽了此話，「嗖」得一聲站起來用手指著顏煜怒道。
顏煜連忙上去扶著顏驥德：「父親莫要生氣，我也是看著每封小無憂寄來的信件里提到了此事，我這個做舅舅的實在不忍心教她傷心啊。您可是最疼她了，您之前也說過金銀珠寶太俗，您想啊，您若是送雲錦，小無憂哪怕見了雲錦高興，心裡也會覺得您怠慢她的。但若是兒子送的話，兒子可沒說過那話，小無憂見了一定高興，所以兒子只好自作主張一回了。」
雲錦因色澤明麗絢爛，美如天上的雲霞而得名，有「寸錦寸金」之稱，由數十名技藝高超的織錦工織制數月才能織就一匹，有市無價，尋常人見都見不到，顏驥德也是用了很多的功夫，花了極高的價格，才把今年織出來的雲錦都買了回來。
「這麼說，老夫以後就不能送金銀珠寶中的任何一樣給無憂啰。」
「那是自然。」顏煜嚴肅地說道。自己造的孽，自己擔著吧。
「那也不能送暗衛啊，萬一走漏了風聲……」
「父親放心，我已經寫了信讓小無憂她們不準告訴其他人，當然，因為是用您的名義送的，所以兒子用的是您的字跡，她們素來敬重您，肯定會聽從的。父親，您不會介意吧。」
「你可真是我的好兒子啊！」
「父親過獎了，父親這麼多年諄諄教導，兒子做事自然是要面面俱到了。」
顏煜嘴上謙虛著，餘光瞥到越發生氣的父親，隨後又鄭重其事地道，「其實，人是早晚都要送去的，又何必介意什麼時候送，以什麼名義送呢?不然父親何必派人訓練女暗衛，母親和昭兒身邊的都還只是會些武藝的侍女。」
「老夫原本想著等無憂年紀再大些，更懂道理些，然後再把人就送去保護她，老夫不希望她將暗衛用在歧途上。當然，如果用不到暗衛那自然最好，那樣就真如她的母親所願，平平安安，一世無憂了，唉……」想到自己的女兒，顏驥德嘆了一口氣。
「父親，您也不要太難過了，生死有命，那是妹妹自己的選擇，我們代替不了，也阻止不了，能做的只是替她收拾殘局，不過，好在結果還不算太糟。」
雖然嘴上這般勸著，但顏煜的臉上透露著些許哀傷，那畢竟是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他唯一的胞妹啊。
「結果還不算太糟么……」顏驥德喃喃地重複道。
「至少，小無憂算是平平安安長大了。」
「算是嗎……去年真是嚇到老夫了，突然安插在宮裡的人傳消息來，說是無憂中毒了。」
「還好現在還是活蹦亂跳的，當初無憂剛去建業城您就把能壓制百毒的『護心丸』交給她，然後囑咐她不要離身，救了小無憂一命，若無此葯，別說小洛老頭，就算是大羅神仙在世，也救不了啊。」
「小洛老頭」便是洛大夫，顏煜這麼稱呼他，那是因為他還有一位哥哥供養在顏府，平時只醫治顏府眾人，那位被顏煜稱呼為「大洛老頭」。
「唉，若不是那個皇帝多事，小無憂待在我們身邊必然比待在建業過得更好，相士也是批過命的，說是『此女遠離皇宮，必能長命百歲』。」顏煜抱怨道。
「一家之言，不足為信，無憂不管在哪裡都能平平安安的。你呀，成天正事不做就知道欺負小輩，無憂多可愛的孩子啊，每次被你捉弄得不是哭哭啼啼，就是沮喪著臉！」
「我……」顏煜一時語塞，無法訴之於口。
天地良心啊，我就是因為她長得不像妹妹，反而像那人，這才捉弄過她幾回，後來她每次表現出的那副嘴臉都是裝出來的，那隻狡猾的小狐狸！可惜啊，沒有人相信我，有冤無處訴啊。
「你什麼你啊，當長輩也沒有個當長輩的樣子，一把年紀了也不知道穩重點，不然老夫這把年紀就能卸下族長這個位置交給你，然後安心在書院教書了。」
不過，這樣也好啊，在建業城裡應該可以好好保護自己吧。
顏煜這般想著，臉上露出了溫和的笑容，口中連連道：「父親教訓的是，兒子知錯了，父親春秋正盛，還能多辛苦幾年呢。」
油嘴滑舌！還好羽兒不似他父親，是個風光霽月、文質彬彬的正人君子，不然老夫可要頭疼了，想到顏羽，顏驥德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哦，對了，父親您原本要送七匹雲錦，兒子覺著七不好，喪事才講究七，於是特意留了一匹給昭兒，她看見那匹雲錦高興極了，今日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好菜，父親，兒子特來請您一同用膳。」
看來老夫千辛萬苦尋來的雲錦為他人做嫁衣了。
不過，也有道理，七確實不怎麼吉利，老夫只想著把今年織出來的雲錦都弄到手，一時之間倒是沒想這麼仔細。
「百善孝為先，那你有沒有先問過你母親啊。」
「兒子自然是問過了，母親說雲錦的顏色太過鮮亮奪目，她……如今用不上了。」
顏煜想起母親的那句感嘆：若是漣兒穿上這匹雲錦製成的衣裳，站在我面前，那該有多好啊。
「然後你就心安理得地送給了自己媳婦。」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昭兒看見那匹雲錦，直說留要給羽兒，將來做聘禮，就是不肯裁了做衣裳。」顏煜說著，接著毫不臉紅地誇起了自己媳婦。
「昭兒真是溫柔賢惠，蕙質蘭心，又勤儉持家，還擅長烹制美味佳肴……」
適可而止啊，誇起人來還沒完沒了了。
「行了，行了，老夫隨你去用膳。」顏驥德嘴上說著，但是手裡還拿著古籍，不肯放手。
「今日晚膳有一道八寶鴨，是昭兒新學的，花了好幾個時辰烹制的。」
聽見此話，顏驥德心動了，兒媳做的佳肴最好吃了。
「是嘛，那走，走，走，老夫一定要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