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兩幅畫像
「傻瓜,找『仿字高手』代勞啊。」李無憂在朝顏耳邊輕聲說道。
「仿字高手」,朝顏一想就明白了李無憂說的是誰,於是就不糾結罰抄這件事了,興緻勃勃地和眾人一起賞梅。
眾人走到梅林的中間,建著一座木構黛瓦頂、四面敞開的亭子,亭子上面還掛著一塊匾額。
匾額上用行楷鐵畫銀鉤地書寫著「寄春亭」三個大字。
這名字挺雅緻的,不知是誰題的字,李無憂心道。
亭內有個一張石桌,四張石凳。桌面上落著幾片粉色的花瓣。
待青衣婢女們擦拭好石桌石凳,將糕點、茶具等放在石桌上,把軟墊放在冰冷的石凳上后,李無憂和朝顏才坐了上去,紅姑站在一旁,婢女們則退至亭外。
「縣主可還覺得冷,不如奴婢派人生兩個炭盆。」紅姑關切得問道。
「姑姑,我不冷,就不必麻煩了。」李無憂捧著暖手爐說道。
「縣主自幼因早產體弱,兩年前,又被五公主推進了宮裡的荷花池,還有去歲……唉……」
紅姑想到了皇帝的封口命令,沒有把那件事情說出來,嘆了口氣,心中感慨著:縣主能長這麼大可真不容易啊。
「陛下雖然褫奪了五公主的封號,還罰她禁足了一年。可是她那次差點要了縣主的命。」朝顏有些忿忿不平。
陛下怎麼就這麼輕易地放過她了。不過,蓁蓁這個眥睚必報的人居然也沒有再去為難她。
「咳咳,她畢竟是我的長輩,禁足出來后也已經向本縣主道過謙了,所以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吧。」李無憂說著一臉寬宏大量。
當然那時她「纏綿病榻」,看見五公主過來就受到了「驚嚇」,沒聽完就因體虛「暈」過去了,所以還沒來得及說已經原諒她這類話。
而且當時陛下聽聞此事,下了命令不準五公主在她面前晃悠,影響她養病。
雖然她現在病好了,不過陛下一直沒有收回那個命令,所以在宮裡,五公主只要遠遠地看見她,就瞪大著眼睛咬牙切齒地看著她,然後灰溜溜地往回走。
所以,原不原諒這樣的話她一直沒有對五公主說過。
「辛虧洛大夫醫術高明。」朝顏慶幸道。上次中毒,御醫不頂用了,他花了好大力氣,最後終於把人給救回來了。
「是啊。」紅姑贊同道,要不是洛大夫,去年縣主就危險了。
「五公主的封號至今也恢復,也算是懲罰了。」
李無憂平靜地說著,心裡卻在想:她如今已經十四歲了,再過一個多月可就是十五歲了。
一個沒有封號還被帝后厭棄的公主,還處在快要議親的年齡……
這麼想著也就不好意思出手了。
「五公主也快十五歲了,十五歲是要辦及笄禮的,聽聞她的生母姜賢妃最近為了此事都急壞了。」朝顏道。
一個沒有封號的公主的及笄禮能辦得有多隆重啊。
「賢妃一年前就常常到祖母的宮裡想為她女兒求情,希望祖母去求皇祖父開恩,恢復五公主的封號。」
「這些年祖母除了初一,其他時候都免了後宮諸人的請安,一次兩次,祖母還樂意見她,如今每次我進宮請安,都會在椒房殿門口碰見她!」
說起這個李無憂就有些鬱悶,每次和賢妃見面,就會被她皮笑肉不笑地問身體好不好。
「可賢妃為何不去求陛下,畢竟下命令的是陛下啊。」朝顏疑惑地問道。
皇後娘娘可是提過把五公主廢為庶人關進宗正寺的啊,不過這個提議被陛下拒絕了。
「去過了,被皇祖父斥責了,然後還被宮裡其他娘娘笑話了三個月呢。」李無憂淡淡地道。
「怪不得她不去了。」朝顏豁然開朗,隨即又有了新的疑問,「明知不可能,那為什麼她還要去求皇後娘娘啊。皇後娘娘最疼你了,怎麼可能為讓你受罪的人求情啊,恨都恨死她了。」
「好了,不說這些了。今日來此處是為了賞梅的,不提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了。」
被冷水淹沒的滋味可不好受,她不想再回想起來,李無憂轉移話題,對著紅姑道:
「姑姑,今日不是說好了要為我畫畫像嗎,怎麼還不開始畫啊?」
「縣主明眸皓齒,燦如春華,姣若秋月,奴婢服侍了縣主三年,方才已將縣主賞梅時的笑顏記住了,待晚些回去再畫,可不能讓縣主提前看見了芳誕之禮。」
紅姑知道李無憂暗地裡喜歡旁人誇讚她,但表面上卻又不會表現出來,於是誇了她幾句。
「神神秘秘的。」李無憂小聲嘟囔著,但心情忽然就變得很好了。
……
賞梅回來后,李無憂和朝顏回到了西廂房,紅姑為了作畫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間。
西廂房內,綠筱和綠箬已經回來了。
「回來啦,辛苦你們走這一趟了。」朝顏一看見她們,就笑著說道。
「奴婢不辛苦。」兩人異口同聲道。
只是「帶著綠箬下山住一晚,第二天再回來」,這個命令有些奇怪,綠筱心道。
「綠筱,去問問姑姑,可有缺什麼顏料,若是缺了一定要早些派人去城內買。」
李無憂滿心裡都是畫像的事。
宮裡的御用畫師也曾為她畫過一幅畫像,可那只是形似。畫中的人物看著神情呆板,她堅決不承認畫像上的人是自己,於是把那幅畫像給燒了,也再也沒有讓畫師畫過了。
「是,奴婢遵命。」綠筱說完行了一禮,告退辦事去了。
見二人有話要說,綠箬也非常懂事地一起出去了,走時還把門關上了。
「蓁蓁,你這麼期待那副畫像嗎?」沒有外人的時候,朝顏有時會喚李無憂的小名。
「我從前不是有兩幅畫嗎?」李無憂沒有回答,反而問起了朝顏。
「是啊,那兩幅畫你一直很珍惜,連我想要看一眼都不讓,後來送給了皇後娘娘一幅。」
「那兩幅是人物畫像,畫得不僅形似,而且神似。我還剩下的那幅是我母親的畫像,聽外祖父說畫得像極了!」
朝顏一聽就知道另一幅是誰的畫像,為何要送給皇后了。
「據說這兩幅是他們二人互相為對方畫的畫像。我也想要一幅自己的畫像,可惜宮裡的畫師終究只能畫得形似。」李無憂有些遺憾。
「唉,你我不擅長丹青,夕顏的景物畫得倒是栩栩如生,但不知為何畫起人的畫像來慘不忍睹。」朝顏也嘆了一口氣。
「或許需要熟悉的人畫吧,這麼想來,能為我畫畫像的只有姑姑了。又是她主動提出想為我畫的,我當然期待了。」李無憂說著,一臉高興。
……
紅姑的房中
書案上平鋪著兩張宣紙,研好了的墨及各種顏料放置在一旁,一女子站在案前拿著畫筆聚精會神地作畫。
「咚咚咚……」門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姑姑,我們回來了,縣主讓我來問問,你那邊缺少什麼顏色的顏料嗎?」
屋外傳來的綠筱的聲音打斷了正在作畫的紅姑。
「你去回縣主,我暫時不缺顏料。」紅姑停下了筆,走到門口,開了一半的門對綠筱說道。
屋內,書案上,鋪著兩張同樣的宣紙,宣紙上畫著同一個少女,微笑著,看著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