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夢境

面前的尋卿子一步步地朝我走來，伸出了她的芊芊素手。我的眼神已經開始潰散起來，就是要伸手去抓那個本來已經在我世界中消失了的女生。

「十安，你看這件衣服怎麼樣？」

忽地，原本七彩瀰漫的場景變換成衣間不大的時裝店，尋卿子提著件淡粉色的連衣裙，比在自己的胸前，笑吟吟地盯著我，柔聲問道。

我幾乎已經融化在她那甜甜的笑容里，腦海之中沒有任何思考的餘地，機械般地點了點頭。

尋卿子卻是不樂意了，嘟起了小嘴，抱怨地拖長尾音道：

「你敷衍我！」

傍邊的店員也是嗤嗤地笑了起來，打圓場道：

「先生，您女朋友穿這身真的特別好看。」

尋卿子像是得到了極大的信心，挺起了胸膛，揚起腦袋，示威地說道：

「看吧，總有人懂得欣賞。」

我伸手摸了摸尋卿子的頭，柔聲說道：

「好啦，我嘴笨不知道怎麼說，我媳婦穿什麼衣服不好看。」

尋卿子聽到這話，才滿足地咧開嘴，有轉過身來跟那說話的店員說道：

「姐姐，我就不換了，直接買單吧。」

那店員姐姐笑著點了點頭，到前台列印了單據，卻是繞過了尋卿子，拿到了我的面前。

我沖著她微微一笑，接過單據，就要掏卡付錢，卻是被尋卿子攔住了：

「十安，我有會員卡，我來買吧，你請我吃大餐！」

我看著面前這個可愛的姑娘，哪裡生得起拒絕的思想，點了點頭，收回了銀行卡。

尋卿子蹦蹦跳跳地跑去休息區拿自己的包了。那店員垂手站在我的身邊，冷不丁地說道：

「先生，您和您女朋友真的是郎才女貌啊。」

我禮貌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是我運氣好。」

「十安！你又跟女生說話！」

正說著呢，尋卿子卻是走了回來，見到我和那店員搭話，佯怒道。

我也寵她，知道她是假裝生氣，但也是配合地說道：

「好啦小祖宗，我請你吃飯賠罪。」

她這才滿意地笑道，鑽進了我的懷裡，撒嬌道：

「這還差不多。」

從包中掏出一張黑色的磁卡，遞到了店員的手中。

但就是這一遞，我原本沉靜在幸福之中的心智，卻是突然漣漪起來。

這一切似乎都不是真的。

「不！」

腦海之中卻如同被電閃雷鳴重擊了一下，爆發出一陣劇烈的疼痛。

「十安，你怎麼了？」

尋卿子一聲略帶擔憂的詢問讓我回過神來。她還是仰著頭望著我，而身邊的店員也是拿著尋卿子的會員卡，有些吃驚地看著我。

「我……我怎麼了？」

我有些頭痛地環顧下四周，一切都平平無奇，除了腦袋有些發昏。

「你剛剛突然大叫了一聲，怎麼了？不舒服嗎？」

尋卿子關切地回答道。

我揉了揉太陽穴，搖了搖頭，扯出一個比較自然的笑容，說道：

「可能是太累了，你也知道最近我們學業比較忙，睡眠少了。」

她有些擔心地挽住我的手臂，輕聲說道：

「那我們趕緊回去休息吧，改天再吃飯。」

「沒事，剛剛可能就是突然受了下冷風，頭有些痛，休息一下就好了。」

「不行！你這樣下去身體會垮掉的！聽話！」

尋卿子突然變得嚴肅起來，扶著我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轉身對那店員說道：

「姐姐，麻煩你儘快吧，我男朋友有些不舒服。」

那店員姐姐在旁邊目睹了全過程，也知道我身體可能出現了什麼急症，連忙點點頭，朝櫃檯跑去。

尋卿子攏了攏她的裙子，貼著我坐了下來，緊張地問道：

「十安，我送你回宿舍休息吧。或者我們直接去校醫院。」

我輕輕地摟住了她的肩膀，低著頭，顫抖地說道：

「沒事……就是頭有些疼。」

「你再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就回去！」

尋卿子顯然不再相信我所謂的沒事，連忙站起身來，也不顧自己的形象，朝櫃檯的方向叫道。

「你好，能再稍微快點嗎？」

「不好意思，馬上馬上。」

本來在櫃檯後面的店員姐姐也是著急忙慌起來，對著屏幕連續輸了幾個數字，抓著會員卡和繳費憑單就跑了過來。

「不好意思兩位，這是你們的收據。」她遞上來個牛皮紙袋，又是說道，「尋小姐這是你換下的衣服。」

尋卿子接過那紙袋，就要扯著我往點外走去。

那店員像是倏地記起來些什麼，在身後叫道：

「尋小姐，您如果著急的話，我們店內活動贈送的情侶對戒會儘快安排人送到您府上的。」

這話卻又是一陣晴天霹靂，腦海中不斷湧現出一些碎片的畫面，也是一件服裝店，但似乎並不是這裡。

「等等，你說情侶對戒？」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神使鬼差地停下身子，掙開尋卿子的手，朝那店員問道。

那店員也是被我突如其來的詢問驚嚇到了，在原地愣了一會，才連連點頭。

「是的先生，我們這邊做活動，如果是情侶購物，會贈送一對純銀的情侶對戒。」

她解釋道。

「十安，你現在身體有疾病，我先帶你回去休息，你要是真想要對戒，等你病好了我們一起去挑好不好？」

尋卿子也是對我一連串的舉動感到莫名奇妙，又是伸手攔住了我，柔聲安慰道。

我卻是不理會尋卿子的勸阻，對著那店員姐姐就是叫嚷道：

「幫我拿過來！」

店員姐姐哪敢耽擱，三步並作兩步地朝櫃檯跑去，從櫃檯后抓出了兩個盒子，又是飛奔回到我們的面前。

還不等那店員開口，我一把搶過那金絲絨制的盒子，也不顧其上封口的膠帶，就是一把扯開。

其中的兩個戒指並不是什麼名貴之物，一大一小，代表著男方和女方。銀白色戒指身上也沒什麼特別華麗的裝飾，而是分別雕刻著幾個英文字母：「Love」「Forever」。

不過是一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戒指。

但這戒指，卻是如同斷藕之間的細絲，將我腦海中出現的記憶碎片不斷地聯會在一起。

「……」

「十安，我好看嗎？」

一位窈窕的美少女穿著鳳尾雕飾的長裙，微微低垂著腦袋，亞麻色的長發披肩而下，瓊脂般的臉龐上卻是因為嬌羞而泛上了些許緋紅。

「……」

「嗯……還不錯，起碼帶你去聯誼會不給我丟臉。」

坐在沙發上的少女放下手中的雜誌，即便眼神之中閃爍著的是讚許地光芒，嘴上卻是壞笑地說道。

「……」

「十安？！十安？！」

我如夢初醒一般，身邊的尋卿子仍舊是緊張地拍著我的肩膀呼喚到。

抬起頭來，盯著面前這位絕美的少女，眼神之中卻是不再帶有任何愛慕的情緒，用力地甩開她緊抓著的手掌，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不是尋卿子！」

「你在說什麼啊？」

尋卿子卻是慌了神，本來就如明潭一般的桃花眼立刻蒙上了層委屈的水務。

「無論你裝的再像，你都不可能是她！我已經失去她了！」

我近乎是瘋狂地嘶吼道。

身邊的世界隨著我的怒吼卻是瞬間變得千瘡百孔。

濃郁的七彩霧氣夾雜著漆黑的腥臭妖氣不斷地從這店中的各個角落湧現出來，到最後，竟然將整家服裝店徹底籠罩了去。

原本亭亭玉立的尋卿子周身都纏繞上了七彩的霧氣，櫻桃小嘴卻是生滿了小臂長短的獠牙，口中不斷噴出帶著惡臭的黑色氣體。

「去你TMD！」

這繞著尋卿子的七彩霧氣，可不是什麼劇毒之物，相反，除了顏色與尋常毒物的樣子區別不大，本身卻是不帶著任何一絲毒性。但是它在術士的眼中，可比那毒物恐怖多了。

它有一個名字，夢霧。

夢霧並不是單單指我面前的這團霧氣，而是一切能夠製造幻覺的霧狀氣體的統稱。這種夢霧可是天下一等一的臟招，即便一些低檔的霧氣僅僅只能造成些精神上的恍惚，但那些真正強大的夢霧，所塑造出來的，甚至是能夠將靈魂永遠囚禁的虛擬世界。

剛剛我所經歷的種種，都是這夢霧所造就的世界。它往往能抓住人心裡最脆弱或者最柔軟的那個點，進行放大，用人們最希望發生的事情構建出一個虛無的世界，再將人類的靈魂引入到這裡，如果沒有外界的救援或是足夠強大的刺激，那這個靈魂就會永遠沉浸在那個世界里，而這人類的肉身就會被夢霧的釋放者所吞噬。

要不是剛剛夢中的尋卿子掏出了自己的會員卡，讓我想起了一些當初和她一起逛街的片段；要不是那店員提了一嘴情侶對戒，我也不會將那些莫名的碎片聯繫到一起，我可能就真的徹底喪失在這個虛無的感覺里。

尋卿子也算是救了我一次。

靈魂之中的暴戾瞬間爆發，將周圍已經有些殘破不堪的虛無世界徹底擊碎。我又回到了那片小樹林中，面前原本威風凜凜的妖怪，眼神之中卻是充斥著不可思議。

「他娘的，敢用尋卿子來騙我。」

我狠狠地朝地上唾了一口，手中的長劍又是舞動了起來。

「既然我知道了你是何種怪物，就別想著在我手中逃脫掉！」

我怒吼道，上百道泛著金光的靈氣劍光瞬間而出，鋪天蓋地地砸向了那仍舊愣在原地氣急敗壞的妖怪。

「你說是吧？夢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