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苦尋生意

買孩子的事情最終敲定了下來，族長沒多說什麼，只是點點頭，於是管家立刻著手籌集銀兩，還是族中幾個大戶佔了大頭，他們都很爽快，沒多說什麼，就出了銀子。

所需銀兩還是容易解決的，去外鄉買孩子，本地人都沒什麼意見，更沒什麼阻力，但族長心裡仍過不去，他便將此後的事情交由管家去處理。當然，幕後決策指揮權仍在族長手裡。

管家出面，再次與道士接洽，詳商了此後的降妖細節，意見達成一致，管家便讓道士在此暫住，好吃好喝伺候，待病孩子買回來之後，便立即作法降妖。道士一口答應，說沒問題。

兩邊都已經談妥，那就趕緊落實買孩子的事情，叫別人，族長不放心，所以還是讓管家辛苦跑一趟。臨行前，族長又是好一番叮囑：第一，多辛苦一些，跑遠一點，去外省；第二，不要怕麻煩，買孩子的事情一定要仔細，健康的孩子不能要，要找身體不行的，殘疾的也可以；第三，自己的身份，哪裡人士，千萬別告訴賣家；最後，多使些銀子。

「老爺，你放心吧，我心裡都有數。」

管家辦事，族長向來是放心的，只是這一次，族長心裡總不能平靜下來。

在那高高的土坡上，族人一個人在風中佇立，他默默看著遠去的那輛馬車。

管家帶著銀子，帶著兩個隨從，套了一輛無棚馬車，三個人即刻動身，他們曉行夜宿，雖未下雨，卻也可以用風雨兼程來形容。

當天早晨天一亮，他們就出發，備了乾糧和水，吃喝都在馬車上。顛簸了一天，天色暗淡下來，他們才找了家客棧，睡了一晚。第二天天一亮，便又上路了，到了九十點鐘的樣子，他們來到了八百裡外的一座縣城，雖是外省，但風土人情沒什麼分別。

集市上轉悠了一大圈，卻也沒有看見一個賣孩子的。管家的一個隨從，早年間是個走南闖北的人，他感嘆道：「平日吧，經常遇見賣孩子的，現在想買，卻找尋不到了。」

另一個隨從說：「這就叫命，這就是叫緣分，買孩子，畢竟不是買個東西、買個玩意兒，沒緣分，你就碰尋不見。」

管家有些不大高興，「你們倆少說兩句，出這趟門，不比尋常，沒事別亂講話！」

正說著，管家眼前一亮，就在前面，一個青石條上，有一個小女孩坐在上面，眼神發直，穿著也比較破舊，最顯著的特徵是她的頭髮里插著一根長長的稻草，離那女孩子稍遠一些，有個中年男人蹲在地上，表情也是苦巴巴的。

隨從也看見了，便低聲問管家，「女娃娃行嗎？」

管家點頭。這一點上，管家在道士那裡已經確定過，道士說，男女都可以，病孩子就行。

管家上前，端詳那女孩子，一旁的中年男人立刻走了過來，「老爺，你看這妮子，不錯哩，不僅小模樣不錯，可告訴你，這妮子可勤快了，您可別看她年紀小，什麼活兒都會幹哩。」

大人這麼說著，那小姑娘卻「哇」一聲哭了出來，那中年男人立刻撫摸小女孩的後背，安慰道：「莫哭、莫哭，給你尋個好人家，總比在家吃不上飯強。」

那小女孩泣不成聲，嗚咽道：「我不吃饃……也不吃面……我一天吃半地瓜，我不吃饃，達（方言：父親），求你了，別賣我……達……」

在小女孩的苦求聲中，那中年男人也落下淚來。

管家的心裡也是非常的酸楚，他盯著小女孩看，什麼也沒說，便從口袋裡摸出了十來個銅錢，然後彎下腰，抓住小女孩的手，把銅錢塞到小女孩的手裡，之後便直起身，扭頭就走。

中年男人立刻喊道：「老爺老爺，莫走……」

管家頭也不回，那中年男人愣了片刻，便又喊一句，「謝謝你，好心人！」

……

隨從問管家，「怎麼，這孩子不行嗎？」

「當然不行了，這女娃子好的很，喂王八，太作孽了。」管家實際也很想早一些完成任務，但就這女孩子而言：一是，看上去她身體很好，也很機靈，也很懂事；再者，那一聲哭，那淚水，管家便再也狠不下心來。

就這樣兜兜轉轉，大半個縣城轉悠下來，也沒找到合適的，管家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陽，管家說：「咱和這裡沒緣分。」

管家讓隨從快馬加鞭，一個時辰后，他們來了另一個縣城，或許是冥冥中有安排，或許萬事皆有緣分。一個牆角，小男孩坐在那裡，蔫頭耷腦的，脖子里插著一根稻草，身旁也蹲著一個男人。

馬車停了下來，管家卻沒有急著下車，他仔細看那孩子，六七歲，差不多，臉上髒兮兮的，而且給人一種灰濛濛的感覺，看上去感覺這孩子身體不大好。管家又看了看旁邊的那個男人，也是蔫頭耷腦的，但也不覺得是苦巴巴的樣子，雖有些瘦弱，但看著也不像羸弱不堪的樣子。

管家心想：看這樣子，這孩子怕是有病，這家人無力醫治。

管家的想法是不是來自心理驅使，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想到這裡，他跳下車，走近小男孩，他在仔細看小男孩的臉色，一旁的男人便上前搭話。

這男人一開口，管家立刻聞到一股酒氣，管家心裡很納悶，這都窮到賣孩子的了，怎麼還有錢喝酒，你怎麼能咽的下去呢？管家又想想自己，這一天，趕路這麼辛苦，咱三個人都是在馬車上啃幾口大餅，就是平常，咱中午也是不喝酒的。

面對這樣一個賣孩子的人，管家心裡更不舒服，他很瞧不起這個男人，說成討厭也沒問題，

那男人說：「老爺，您是想買娃子嗎？那您行行好，我求您就買下這娃子吧！」

管家的兩個隨從意外發現，管家居然會使用別的方言，他們甚感奇怪，沒聽說管家是外地人呀，一直都以為他是本鄉土生土長的。

管家使用外地方言，說白了，還是心中有見不得人的地方。

管家對那男人說：「我看你這娃子……身體是不是不大好，看上去咋一點沒精神？」

那男人說：「這娃子身體好著哩，這沒精神？這……我也不瞞您，娃子身體沒啥毛病，就是餓的。」

「餓的？」管家看看小男孩，又看看那男人，「不對吧，我看你，晌午你吃的不錯吧，怎麼這娃子就沒飯吃哩？」

「這娃子……這娃子今天沒啥胃口。」男人解釋道，心裡卻想，反正也是要賣掉的，餓這一頓也不會死，且能省就省一點吧，誰叫咱窮呢。

大人們說話，這孩子就坐在一旁，既不看，似乎也不聽，還是一副蔫頭耷腦的樣子，那臉色黯淡無光，看樣子確實身體不大好，是否有病，或僅僅是被餓的，現在也不好判斷。

管家問了一句，「你這賣娃子，娃子他娘咋個想，她能同意嗎？」

「同意同意，您放一百個心，咱絕不反悔。」

管家點頭，「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會反悔的，我是問娃子他娘到底咋個想的？」

「娃子他娘？」那男子說著「嘿嘿」乾笑了兩聲，原來是苦笑，「娃子他娘不在哩，死了，她輕快了，啥事都不用管哩。」

聽到這裡，管家心裡說不上是高興，還是氣憤，於是決定買下這孩子，心想：就眼前這男人這個死樣子，買下這孩子，無論現在，還是將來，他一定不可能來找尋這孩子；再者，孩子他娘不是被這男人給餓死的，也是被男人給噁心死的，這孩子再不買走，怕是也要被餓死了。

顯然，在內心深處，管家正在為自己找平衡，這是一段很不容易的心路歷程，如今，此時此刻，這種平衡他已然找到了，而且看上去，很自然，很真實，於是便開始談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