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認錯

第一百零四章 認錯

兩個人的身影,遙遙隔著六千年,卻在火光里疊成同一個背影,忽明忽暗的落在步六孤鹿的虹膜上。

「老鹿,你說有沒有可能……」

阿蘭一語驚醒夢中人。步六孤鹿想都不想,開口就掐斷了阿蘭的話:「沒有可能。」

「姚兒跟你心裡念的那人……」阿蘭還不死心,蹭到步六孤鹿身旁蹲下,還拿胳膊肘他。

「公主那邊怎麼樣了?」步六孤鹿強行轉移話題。

阿蘭:「……」

能不能別那麼不解風情?

阿蘭的讀心術,能讀人心事不假。不過,不管他怎麼善解人意,也奈何不了步六孤鹿的刻意掩飾。他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情,就算當年與他連著心念的墨天澤,也拿他沒有辦法。

「現在才問公主,你到底是哪家駙馬?」宇文喆挑了個好位置,在步六孤鹿斜對面坐下,能彼此看清眼神,又不會被火光晃到眼睛,正是先前姬姚席地坐過的地方。「岷岷說豐沮有變,公主帶了一隊族人出山,路上被孤竹皇子截了。父皇密令,使臣、軍隊全都派過去了。我請了幾家玄門高手跟過去,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事。」

「不過……不管伽藍被誰救回來,都只有入宮封妃這一條路可以走。除非你親自出馬,帶她遠走他鄉。」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走去哪裡?」步六孤鹿抬眸望向宇文喆,忽然沉下去的眼神光,帶著對方的思緒跌進了寒冰密布的深井。「十年前就無路可走了。十年後能去的地方,無非是秦淮岸。」

駙馬言下之意:你將我挫骨揚灰,再往秦淮河裡撒一回算了。

宇文喆乾笑兩聲,不想跟他說話。他拉起身旁的左安琪,挪到姬姚那邊去了,還從包袱里摸了幾個饃饃出來烤。

步六孤少爺,多數時候喜怒不形於色。不過,殃及起池魚來,再深的水他也給你燒了。

宇文喆想不明白,玩弄權術的是他老爹,又不是他。他到底怎麼得罪了步六孤家的少爺,就被他一把火燎了鬍子、眉毛?

牧戀秋和唐教授自然是跟姬姚親的,去他那堆篝火旁圍著,烤餅去了。

岷岷不怎麼熟悉山外的世界,有步六孤鹿的地方,她都默默跟在他身旁。沒人跟她搭話,她也不跟別人說話,存在感極低。

阿蘭實在受不了這群凡人,來冥界亂葬崗挖墓還帶饃饃,腌好的羊排都給摸出來了……

當真以為自己活著,能吃一口算一口?也不怕被哪個膽大妄為的野鬼掉包,啃了殭屍骨頭?

「喂!你們要不要來點兒酒啊,我樓裡帶來的『夢醉三生』,冥界頂好的『女兒紅』。」阿蘭隔著篝火,朝姬姚那邊扎堆兒的人群里吆喝。他憑空畫個符篆,一溜鬼火將符篆燒得捲起來,落地便是一壇好酒。

半晌,姬姚那邊一點回應都沒有。

步六孤鹿微微側臉,沖他笑了一下,說:「你沒見他畫了個圈圈在地上?」

阿蘭望著姬姚畫在沙地上的圈圈,不懷好意地一笑:「喲,還會畫地為牢?!這小輩兒的,我得好好調教。」

他說著,提起酒罈子,起身就往姬姚那邊過去。

「吃肉怎麼可以不喝酒呢?來,來,來,嘗嘗這個。」阿蘭跟誰都自來熟,遞了酒罈子給左安琪,挨著轉了一圈。

羊排還沒烤好,饃饃都啃上了,喝兩口潤潤嗓子也好,也沒人在乎阿蘭的深意。

沒一會兒,喝了酒的嘴裡都冒煙兒。

「唔……這是什麼鬼?」左安琪捂住口鼻,指縫裡直冒青煙,傻了。

「姬姚,你燒的火有毒吧?」宇文喆就著那吐煙圈兒的嘴嚷嚷,一點兒不注意形象。

「對啊,哪有你這樣燒火的,五顏六色的……」唐震岳跟著附和。

「哈哈……他向來是個坑貨,你信他?!」沒吐煙的牧戀秋煽風點火,笑得最歡。

姬姚捂住口鼻,憑空畫個火符扔進沙坑裡,「噗嗤」一聲把羊排炸得外焦里嫩。他指牧戀秋罵道:「放屁,老子還不是吃了。」

「不,不,不!我沒說你是有意的……」牧戀秋撒丫子跑去隔壁篝火那邊,躲在步六孤鹿身後。他知道他倆賭氣,姬姚不會追去步六孤鹿那裡。

撞上步六孤鹿的眼眸,姬姚立馬就轉過身去了。就算蒙受不白之冤,認了自己不會燒火,他也不想見到那張臉。

「對啊,我不會燒火,有本事你們自己來。」他一屁股坐地上,管你那羊排怎麼烤。

步六孤鹿回眸沖牧戀秋笑笑,學阿蘭憑空畫枚鬼畫符,召了幾個瓶瓶罐罐出來。他召的不是酒,是茶。

步六孤鹿這邊燒好茶,岷岷那兒也不用吩咐,她一人一盞送了過去。

茶送過來,姬姚不接,捏著金烏翎羽一個勁兒往沙坑裡添火。

「喂,喂,喂!老兄,羊排糊了!」要不是牧戀秋跑回來搶救得及時,羊排真得糊了。

眾人都喝了茶,滅了煙,就姬姚不喝。岷岷冷一張俊臉,端起茶碗擱他腳邊,你愛喝不喝。

姬姚:「……」

怎麼跟你供奉那鳥人一個鳥樣?!

別人鼻孔里冒的煙都是曲線上升,姬姚鼻孔里的煙,直線往下走,給氣的。

「這茶不錯,要我喂你嗎?」阿蘭端起姬姚腳邊的茶碗,就要往唇邊送去。他想怎麼喂,不言而喻……

「不敢勞駕蘭老闆。」姬姚捉住阿蘭手腕,掰回來一點,就著他的手,湊過去一口將茶水幹了。

「這樣才乖嘛!」阿蘭寵溺地抬起手來,想要揉一下姬姚的發頂,被步六孤鹿拽開了。

「變了戲法,解了悶,可以了。」他奪過阿蘭手裡的茶碗,拎起茶壺滿上,仰頭幹了。

姬姚:「……」

不要……那個……我的茶碗……

阿蘭:「……」

咳……咳……!

宇文喆:「……」

這小子,平日里自己喝的茶碗,從花園挪進廳堂,都得換一盞……

左安琪和牧戀秋牙尖,心裡嘀咕著一句共同的台詞:「交杯茶這麼喝的嗎?」

唐震岳一臉板正的肅然。岷岷眉峰一挑,臉上微微掠過一個驚訝的表情,沒說話。

觀眾輪番上演內心戲,主角自己卻沒把拿錯茶碗沒當回事。他拔出匕首,將烤好的饃饃切成兩半,切下一根羊排,剔掉骨頭夾在兩半饃饃中間,合好了饃饃遞給姬姚:「伽藍教我的,挺好吃。」

剛坐下的姬姚,聽到「伽藍」兩個字,翛然站起身來。還不待他轉身要走,手就被人扣住了。身後那個暖暖的聲音輕聲呵斥:「你家祖上怎麼惹你了?我還說不得他了?」

伽藍,姬姚祖上?!

眾人都知道,步六孤鹿是拓拔伽藍的駙馬,都以為他說的是拓跋伽藍。

阿蘭挑一下肩膀,偏頭去問步六孤鹿:「喲,你跟伽藍什麼時候的事兒啊?我記得公主離開長信那年,才八歲呢。」

岷岷扯姬姚大氅,仰望的角度望向他:「老姚,你什麼時候有這麼高大上的身份的?」

牧戀秋更來勁,一邊啃羊排,一邊調侃姬姚:「老姚,我覺得你家的族譜,可以送去博物館了。」

姬姚背著步六孤鹿,任他扣著手腕不放,默默咬牙腹誹:「殺人誅心,原來是這麼玩兒的?駙馬爺,請你說清楚:這到底是你認錯,還是你讓我認錯?」

自那以後,姬姚再不敢認墨天澤這位祖宗了,也不喊步六孤鹿「鹿前輩」了。因為,他無緣無故的,被人認成了是步六孤鹿和拓拔伽藍的第十八代子孫。

姬姚內心深處,狂風呼嘯而過:不待這麼矮人輩分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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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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