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真的會是個兒子？
「不行！」阡陌在唐國富答應下來之前，搶先拒絕了唐老太太的提議。
唐老太太頓時瞪大了眼睛，剛剛壓下去的怒氣一瞬間「蹭」地一下，就又漲了起來，隨時都準備將阡陌撕碎，而唐國富這一次也不贊同地掃了阡陌一眼。
天旱成這樣，抗旱是勢在必行的一件事，所以唐國富所在的建築小隊本就打算歇一天的，這跟唐老太太的打算也是不謀而合，唐國富當然不會任由大女兒再放肆下去。
「我下午跟工頭兒說一聲，明天歇一個工。」
「不行！」阡陌再一次說的斬釘截鐵。
「閉嘴，吃你的飯去。」唐國富被阡陌一再的頂撞老人惹出了火氣，說話也就帶了怒氣。
唐老太太輕蔑地冷笑一聲。
哼，小賠錢貨，跟我斗。
阡陌看了唐國富一眼，沒有再說話，轉身進了廚房。
唐老太太像打了勝仗的公雞一樣背著手，高昂著頭心滿意足地走了。
阡陌盛了麵條坐在院子里的矮凳子上，食不知味地吃著。
唐國富將碗放到灶台上，拿起杯子開始往裡面裝劣質的茶葉，這是他一向的習慣，常年的重體力勞動不僅僅使得他的背早早開始駝了，大多數時候他還需要藉助一些外物來減輕肉體上的痛楚，比如劣質的香煙和茶葉。
每次去上工時他都會沏上一大杯茶提著，所以看到他開始倒茶葉，阡陌便知道他準備走了。抬頭看了看毒辣辣的太陽，阡陌頭有些暈，眼睛又有點酸澀。
這樣炎熱的天氣，父親居然不準備休息一下。
雖然他的重男輕女的思想才導致了他如此的勞累，但看著他黝黑的背上曬脫的一層白色的皮，阡陌的心裡還是很不好受，她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早點讓父親脫離這種生活。
「爸，你等一下。」眼看著唐國富裝好了茶水準備走，阡陌忙出聲喊住了他。
「嗯，啥事？」唐國富放下足有小腿高的茶杯，就勢坐在了矮凳上。
他的眼神很虛妄空洞，生活的壓力，一再的希望落空，使得他幾乎對生活失去了信心。突然不想去上工了，累死累活的為了什麼？沒有兒子，不止是在跟鄰居發生矛盾時被罵絕戶頭他無法反駁，就是他的親生爹娘也都斜著眼睛看他。
年節時他送的禮最貴重，爹娘有個頭疼腦熱時，他跑的最勤快，卻終究不能得到他們的正視。
他的腦海中時時都會浮現出母親那輕蔑的眼神，還有她那像錐子一樣一下一下往他心窩子里戳的話語。
聽到女兒喊他，極少能聽得進女兒話的他，停了下來。
看到唐國富失魂落魄的樣子，阡陌便知道他到底還是將奶奶的話聽進了心裡。
阡陌決定說實話：「爸，你放心，我媽這一胎懷的是個弟弟。」
唐國富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很明顯就沒有聽阡陌在說什麼，或許是聽到了，但根本不相信。
「爸爸，你若不信我的話，那我就告訴你，如果你明天去澆地，二嬸明天早起一定會早早的就把管子鋪到她家地里，而你辛苦一天卻只能將她們家的地澆完。後天會下大暴雨，二嬸家的地就會淹了，到時候她就會抱怨你害她們家的地淹了。
而你們現在做工的主家，由於耽誤一天，房子沒有如期做頂，他們家放在屋裡的糧食被雨淋濕了，到時候你們要工錢的時候，就會十分的不順利了。」
阡陌一口氣說了這麼多，這些都是前世發生的事情，事實上二嬸罵的更難聽，而那主家也更難纏。
「爸爸，這些都是很容易就能驗證的，你不相信明天早上就可以驗證。但有一點，如果明天你澆地二嬸兒不幫忙的話，我是不會讓媽媽去，媽媽肚子里的弟弟才是最重要的。」
唐國富朝阡陌點點頭，站起來掂著茶水走了。
他已經麻木了。
阡陌不知道他是否把她的話聽進去了，但她已經儘力了。
雨下起來的時候，大概是凌晨五點多鐘，平時這個時間點唐國富已經起床梳洗準備去上工了，但他今天不準備去上工，昨天晚拉回來的機器並沒有卸下來，他正準備拉著架子車去地里繼續澆地。
雨就這樣毫無徵兆地下了下來。
唐國富愣了一下。然後他握緊了手，指甲扎進肉里，讓他有片刻的冷靜。
昨天，他拉著機器到地里的時候，老二媳婦居然真的已經正在自家地里鋪管子了。
今天這雨……
唐國富如死灰般的心，砰砰砰地又開始跳動起來。
他快步跑進屋裡，使力拍響了西屋的房門。
阡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滿地嘟囔了句什麼。
唐國富不在意大女兒說了什麼，現在他的滿心的都只有一個念頭，他要向女兒求證。
「陌陌，下雨了。」
「喔，下雨好，涼快。」
阡陌翻了個身，就想繼續睡。
唐國富一把抓住阡陌的胳膊，指甲扎進了肉里。
「陌陌，你說了今天會下大暴雨，就真的下雨了。」唐國富深吸了口氣，定定地看著大女兒。
阡陌本來有些沒睡醒，可胳膊上的疼痛讓她很快清醒了過來。
同時她也明白了唐國富這樣激動的原因。
「爸，如果沒有意外，明年的正月我將會有一個弟弟。」阡陌面對著唐國富正色道。
「你說的、是真的？」
阡陌鄭重點頭。
唐國富的臉上再也抑制不住欣喜之色。
「陌陌她媽——」
唐國富大叫一聲跑了出去，一把將正在院子里收拾雜物的王香菊攙住了。
雨下的突然，院子里堆放的東西比較多，王香菊正在一點點的往背雨的地方搬東西，冷不丁的被攙住，她打了個激靈，有些不解地說：「怎麼了？快收拾吧，這雨下的，一點徵兆都沒有。早知道昨天就不澆地了……」
「雨這麼大，你有著身子淋感冒了咋辦？快進屋擦擦換身衣服，這裡我來收拾。」
唐國富說著，不由分說地將王香菊扶進了屋裡，順手扯了條毛巾給她。
王香菊怔怔地看著手中的毛巾，良久，眼圈突然紅了。
阡陌上前握住了王香菊的手。
王香菊重重的反握回去。
倆人一起隔著雨簾看向院子里忙碌個不停的唐國富，總感覺這個時候的他似乎比平時多了些什麼，整個人看起來都鮮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