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陪房
正當楊六猶豫之間,照壁後頭跑出來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對著楊六就喊:「爹,我和姐姐在鋪床,我們掀不動床板,你快來啊!」
祁臨關盯著這個虎頭虎腦的男娃,找不出他姐姐的一絲雋美,倒是跟眼前的老闆很像。
他回憶起那日匆匆而來,與老闆娘的匆匆一瞥,似乎她也不是很像老闆娘。
這一家,就那個姑娘出落得國色天香,沒有父母那種粗獷,倒是像江南出身的小姐,柔弱得很,只是可惜了是個啞巴。
正當他陷入自己沉思之際,楊六上前來與他打了個招呼:「小四爺,我進去看看,您在這裡少坐片刻,我去去就回。」
楊六還是沒有勇氣按照祁臨關說的那樣叫他「小四」,於是在「小四」後頭自己加了個「爺」字。
祁臨關聽了也懶得同他計較這些小事,只示意他儘快去後院看看。
門口的跑堂估計是受了老闆的吩咐,時不時地過來,一會兒加了份干切牛肉、一會兒加了份香瓜、或者過來添點茶水、捧一碟子瓜子花生的……
當他再來添茶水的時候,祁臨關叫住了他:「你們老闆西北的?來多少年了?」
跑堂的聽祁臨關這麼問,立刻站定了,老實地回復:「老闆是西北來的,來了十幾年了。」
「喲,這十幾年了,還能把麵館一直經營著,這可不容易。」祁臨關說道。
「可不是嘛,」跑堂見祁臨關誇讚老闆,不免有些得意,「在這一帶,光靠經營麵食的,就我們這一家,其他店都帶著賣些炒菜和酒水。
「您看見前頭那幾家大酒樓不?還經常來我們這裡點面呢。就是我們家主子說的,把一件事做到極致了,人家就趕不上了,我們就成面中翹楚了!」
主子?
祁臨關很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辭彙。
「你們老闆……上頭還有主子?」祁臨關小心問道。
誰知這個跑堂很大方,直接點了點頭說道:「是啊,我們主子是西北來的,她在京城總吃不到可口的麵食,特別是寬面和涼皮,她說那都啥啊,還不如狗食,所自己開了個店,就是自己吃起來方便!」
祁臨關樂了。這西北人倒是能倒騰,挺合他的胃口,於是他問道:「你們主子姓甚名誰,住在哪裡啊?敝人想結交一二。」
「啊?」這回輪到跑堂愣住了,「這個……我們主子可能沒法跟您結交啊。」
祁臨關聽了,怪異地看著跑堂:「結交而已,有什麼能不能的,我又不是要他的做面方子!」
然後他自己在心裡嘀咕了一句:小爺要是真想知道怎麼做的這面,還怕你不交出手藝?
但是他沒想到跑堂的話直接把他給打趴了:「我們家主子是個女子,嫁給了翰林院趙學士為妻!」
啥?女子?
祁臨關聽了也吃了一驚。這西北婆姨也真是太能折騰了,就為了自己吃口面,還開了個麵館。
那要是想騎西北的馬,還不得開個馬場了啊?
「小四爺,別聽他胡說。」不知道什麼時候,楊六回來了,「我們主子夫家現在已經是國子監祭酒了。」
楊六笑呵呵地給祁臨關解釋。
祁臨關聽見「國子監祭酒」幾個字的時候,心中一陣異樣。國子監祭酒,這家是不是就是母親為他相看的哪家?
於是他問楊六:「請問祭酒貴姓?」
「姓趙。」楊六回答的時候依舊是笑呵呵的。
祁臨關明白了。
這件麵館其實就是趙祭酒妻子的陪嫁私產。那這楊六一家,必定就是跟著趙夫人嫁到趙家的陪房了。
本來,他母親替他相看趙家,他就有些不情不願。
自己這麼大人了,找個媳婦還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愿嗎?再說父母媒妁之約,提前也不了解,彼此門當戶對就能過得好的話,那就不會有大哥和黃氏的那些陳谷爛事了。
他想自己找個喜歡的,就算不喜歡,至少能像二哥那樣,找個自己挑中的,能把後院給他拾掇乾淨,跟著他安安心心過日子的。
他又抬眼看了看一臉忠厚老實的楊六,腦海中不自主地映出趙嵐那張無聲哭泣、梨花帶雨的面容,他的心中有了一絲憐惜。
不知道這趙家小姐的脾性如何,是不是欺負過她。
祁臨關突然有些想見見這個楊家啞女,想問問她傷口好點了沒有,對了,還有那根簪子,他也回去幫她找了,可是沒有找到……
她會不會很著急?
他又環顧了四周,雖然客人不少,可是既然是替主家看店的,估計收入也有限,那根簪子,她的父母短期肯定是買不起了。
想著想著,他從懷裡掏出二十兩銀子,往桌上一放,對著楊六說:「結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