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李氏一聽更是著急,餘三郎畢竟是她兒子,而且是整個余家最有出息的兒子,余老太能四世同堂還不分家正是因為餘三郎。
「娘,到底怎麽樣?錢家沒應嗎?」
余老太冷哼一聲,「應倒是應了,可是光聘禮就要五十兩,還要在鎮上要有房子,簡直就是獅子大開口。」
余老太掌管家裡的財政,別看家裡十五畝地,可是一年的出息多買幾本書就捉襟見肘了,更何況餘桃的婚事馬上要辦,女孩子們也都大了,總不能光屁股出門吧?
李氏一聽差點暈倒,錢家在鎮上開的綢緞店,雖不至於日進斗金,可生意不錯,尤其是錢家只有兩個閨女,嫁妝肯定十分豐厚。
李氏想到自家兒子生得一表人才,又是年輕的童生,錢家不巴上來就算了,竟然還敢這樣對待她的兒子,不禁怒火中燒。
張氏見狀,心裡冷笑。
這邊,田氏抱著余蓓到余老太跟前勸道:「總有他們後悔的時候。娘,蓓蓓離了您這幾天可是想得不行。」
余老太一看,心肝的叫了起來。
余榕看了一眼余蓓,七歲的女孩兒,生得唇紅齒白的,倒不像鄉下孩子,而且鞋子納的是千層底,一看就是用了心的,別看這小姑娘年紀不大,可她身上穿的比余梅還好。
余老太孫子孫女多得很,因此她不稀罕三房的人,見著張氏都不搭理。
張氏也不說話,拉著余榕就回房了,並心裡暗自發誓,一定要讓子女出人頭地。
余老太把余蓓抱懷裡,從懷裡掏出一包點心遞給余蓓,「蓓丫頭快吃,你在你外祖家怎麽樣?」
余蓓拿起點心先塞給余老太,「奶奶,您吃。」
余老太對田氏感嘆道:「這麽多孫子孫女,唯有蓓丫頭記得我老婆子。」
田氏在一旁與有榮焉地道:「您說的是,這丫頭時時刻刻都惦記著您,在她外祖家就吵著要回來,還是我估摸著您要回來了,這才帶她回來的。」
田氏家裡窮,每次回去都偷偷帶點東西回去,余老太看在余蓓的面子上都忍了,誰讓余蓓是她最喜歡的孫女呢。
田氏家裡十分清貧,又生在清溪村那樣的窮村,她們那裡的姑娘都是被換親的。她第一次見到余老五便看上了他,又打聽到余家家境殷實,就偷偷和余老五成了事,余蓓是她進門六個月時生的,不是早產,而是足月。得知自己生了個女兒,她還很心灰意冷,但沒想到婆婆意外地喜歡這個女兒,她在妯娌中的地位這才隨之提高了不少。
見女兒吃得臟,田氏便隨手把余榕給的帕子遞給余蓓擦嘴。
余老太眼睛毒得很,立馬就拿在手上,「你還有閑錢買這個?」
「不是,不是,是三嫂家的榕榕回來了,她給我跟蓓蓓的。」田氏害怕的說道。
余老太把那帕子攥在手裡細細地看了看,腦中閃過一個好主意,余蓓則看著田氏不作聲。
余榕把餘桃的蓋頭放一邊,心裡想著余松已經在他朋友家住好幾天了,這樣下去可不行,正想著,她就看到余蓓進來了,丟下一句「奶奶叫你」就跑了。
她一聽,把預備送給余老太的抹額拿著,走去隔壁叫了張氏。
張氏不怕余老太,聽說余老太找余榕,還在路上囑咐她,「你奶奶平日脾氣很大,不過你別怕她,越是軟她就越欺負。」
「三兒媳,你和榕榕來了?」一進門,就見到余老太少有的慈眉善目。
張氏便道:「是啊,您讓蓓蓓去叫我們,我們才準備多問一句,可蓓蓓這孩子就跑了,您找我們什麽事?」
余老太笑道:「還不是聽說榕榕回來了?也怪我們家太大,榕榕回來了我也不知道。」一邊說著還把余榕拉到身邊,「倒是生得圓潤得很,你這綉活我看就很不錯,平日我讓你大姑多留意,也給家裡多添些進項。」
張氏一聽就急了,這死老婆子可真不要臉。
余榕卻笑道:「您說的是,我哥剛從山裡回來,等過了年,我想著多綉幾年,讓我哥弄個作坊也是使得的。說起來,奶奶,我哥這麽大的人了回來都沒地兒睡,您看能不能扒拉一間屋子出來給我哥住?」
余榕雖然笑著,但整張臉威嚴必顯,余老太也是家裡的權威,一聽這話就跳了起來,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余榕罵道:「作死的小娼婦,這家都是老娘的,你吃的也是老娘的,穿的也是老娘的,這會子還敢跟老娘橫起來了。」
張氏哪裡聽得這個,也跳了起來,「我們這是造了什麽孽,半截身子都要埋在土裡的人還要受婆婆欺負,一家子做牛做馬,明明是自個兒的家卻被人當奴隸,好啊,我們都是余家的牛馬……拚著我們不要命,我也不讓我的兒女做牛馬!」
這樣大的聲響,李氏等人聽得一清二楚,可李氏卻穩如磐石,一動也不動。
小李氏到底年輕,沉不住氣,問:「姑母,咱們要不要出去看看?」
「出去,出去做什麽?好讓你奶奶說我們一頓?如今奉兒正是用錢的時候,她若貢獻了一己之力,以後也必然有她的好處,現下偏跟咱們對著干。」在她心裡,誰都沒有兒子的前程重要。
堂屋內,張氏跟余老太吵了一架出來後,就叫余樹去叫余松跟余老三回來。
等家裡的男人回家,張氏就哭訴給余松聽。
余松畢竟年輕氣盛,當下就要衝出門去,卻被余榕拉住了,「哥哥這是去做什麽?我知道你為我們不平,可是這事還得從長計議。」
「這話說的對。」余老三附和,他是個懦弱性子,向來喜歡息事寧人。
張氏卻忍不了這口氣,她都三十多歲的人了,余松跟余榕都要成親了,可按照余家這個情況,怎麽準備婚事?難不成要她女兒跟余香香一樣,就因為家裡拖累,生生熬成老姑娘不成?
「你倒是會說,這次桃兒婚事辦了,你就去找爹娘談分家,要不然我們就天天鬧。」
古語雖然有說父母在不分家,可余家子弟眾多,更是四世同堂,張氏完全可以用婆媳不和的理由來要求分家。
對於張氏暫時的平靜,田氏有些不安,但她這個時候有了身子,余蓓便被接到余老太房裡,余老太則認為張氏只是虛張聲勢,日後該干什麽還是得由著她這個婆婆支配。
余榕幫著餘桃把蓋頭綉好了,餘桃愛不釋手。
余娟也在一旁羨慕道:「榕姊手藝可真好。」她是真心覺得余榕手藝很好,但余榕並不放在心上。
余香香在旁邊看著十分嫉妒,餘桃多好啊,什麽都是最好的,也不知道她的未來又在哪兒。
就在大家稱讚著余榕的綉藝時,余柳突然哭著跑進來,道:「香香姊、娟兒,快回去,姥姥跟舅母走後娘就暈倒了。」
余娟聽了心裡一驚,她對這位生身母親的感情很複雜,可她剛醒來的時候是趙氏一直溫柔撫慰她,讓她的心有了著落,如今聽聞趙氏昏倒了,她急得拉住余柳的手。
余榕看余香香還愣著,連忙推她一把,「香香姊,二伯母暈了,你快去找奶奶拿錢找赤腳大夫啊。」
余香香這才回過神來,帶著妹妹們走了,心裡想著,娘今天要私下跟舅母說什麽,她一清二楚,娘想讓她嫁到舅母家,肯定是舅母不同意,娘才會暈倒的。
餘桃則拉余榕坐下,小聲道:「你也別過去了,大概是為了香香的事情。」
平時餘桃是一句話都不說,甚至好的有點假,所以大家並不真心親近她,就連余榕也只是表面跟她好一點,也不會跟她交心,今天能提醒余榕一句,也是看在余榕幫自己做了蓋頭的分上。
在二房過得凄慘的時候,餘桃的婚事卻辦得熱熱鬧鬧的。
余榕她們自然也要幫忙做家事,比如洗菜切菜什麽的,這次燒酒席是由張氏跟田氏來燒的,余老太捨不得請燒流水席的師傅,只能讓家裡人來做。
比較親近一些的親戚如余大姑、餘二姑等就提前過來了,余大姑論樣貌和能幹是比不上餘二姑的,可餘二姑過得很辛苦,余大姑卻過得很好,余大姑的夫家在鎮上開了間糧店,餘二姑男人去了新城做小工,一年都回不來幾次。
餘二姑一進門就閑不住,余榕讓了馬扎出來給餘二姑,「二姑坐吧。」
餘二姑有一對雙胞胎兒子,皆比余榕小一歲,她見余榕身上穿著半舊不新的藍棉襖,辮子用紅繩纏住,皮膚倒是白,只是餘二姑看了一眼張氏,又不敢說話了。余榕畢竟有一手綉活,張氏眼界又高,她可不敢提出想結親。
「榕榕,桃兒那蓋頭是你繡的吧?可真好看。」余大姑進門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