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樂平極其痛苦地看著他,明知說出口可能會惹來一陣咆哮,仍然忍不住開口。「楚楚是不是你的愛妃?這就是你不願意娶我的最大原因嗎?」
段弁閉上眼,感覺忽然間昏眩起來,「她不是我的愛妃。」
「那麼……」猶豫片刻,樂平嬌羞地道:「我愛你。」
出其不意又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像帶有無數個難以解釋的魔力,緩緩借著血液慢慢流竄他全身,悄悄襲入他心扉。
她平靜地道:「因為愛你,我才想知道更多關於你的事,你能不能……」
「不能。」他沒把話聽完就開口拒絕了她。
她眼眶浮出水氣。
「不準哭!」他平息的怒浪又因她的脆弱而翻騰。
他討厭她的眼淚,它總有本事刺痛他的心。
她也生氣了,狠狠地卧回床炕,嬌軀背向他,可是她斷斷續續、抽抽喳喳的低泣聲依然清晰可聞,那簡直絞人心碎。
「沒聽見我說的嗎?別哭!」段弁口氣冷硬地吼道。
橫卧在床炕上纖細柔弱的嬌小背影,卻怎麼也歇止不住奔騰滾動的淚意,不斷抽搐、微顫著……
段弁強壓下泛在心口那酸楚悲苦的憐惜,狂肆的黑眸卻背叛他地興起一抹心疼。
驀地,室內奇異地寧靜下來。
這份異常的寧靜卻給段弁帶來了不安,一顆心更亂得一塌胡塗。
他痛苦地掙扎著,呼吸變得急促,拼了命地想要阻止自己上前去看看她。
可是,他辦不到,他無法做到完全不在乎她。
他緩慢地在床炕上坐下,不發一語地翻過她的身子,極為震驚地看著她。
被貝齒咬破的嫩唇正血流不止著,緩緩流下她的唇角,一如她臉上不斷掉落的淚珠。
「樂平!」該死!他饒不了自己。
他俯下身,用微顫的大手心疼且溫柔地捧起她盈滿淚水的小臉,試著掰開她緊閉的牙關。
她委屈可憐地看著他,仍用力咬緊下唇,只為了聽話,不讓自己嗚咽出聲。
「樂平!別這樣!樂平!」喉間的哽塞令他聲音變得沙啞,卻十分溫柔。
她讓他覺得自己罪大滔天,他的心被罪惡、愧疚、心疼、不舍……種種複雜的情緒掩沒。他該拿她如何是好?
他只想停止她殘虐的自我凌虐。
再也剋制不住拚命壓抑的心疼,他倏地封住她那泛著血絲的紅唇。
樂平忍不住閉上眼睛,一串不爭氣的熱淚挫敗地跌出眼眶,滴在枕頭上。
她虛弱的固執難以堅持下去,頃刻化為嬌嚶的呻吟,嬌軀酸軟而無力,情不自禁地微張小嘴迎接他的小舌……
【第八章】
被褥里的暖度,真是舒服得讓人捨不得下床啊!
孰料才翻了個身,樂平還來不及反應,嬌小瘦削的身子忽然間像倒栽的洋蔥般跌下床,摔個四腳朝天。
「啊!」樂平嚇得從夢中醒來,左右看了看,發現自己跌下床了,她哀怨地揉著兩片柔軟的俏臀兒。
「太子妃!」正端著熱水踏進寢宮的杏兒驚叫,顧不得撒出盆子里的熱水會不會燙傷自己,忙不迭衝過去,水盆扔在腳邊,彎下身把樂平自地上扶起來。「傷著沒有?要不要我去請太醫來看看你?」
「不,杏兒,我沒事,我很好。」樂平神色緊張地看了看四下,找尋段弁的身影,「殿下人呢?」
要是讓段弁知道她從床上跌下來,準會被笑死的!
「去陪楚楚姑娘聊天了……啊!糟了!」杏兒像忽然間想起什麼似的,連忙端起擱在地上的水盆,「我這水是燒來給楚楚姑娘凈身的,抱歉,太子妃,我不能陪你了,恕奴婢告退。」
翻騰在胸口的醋火令樂平感到難受,她咬著唇,悄悄跟了上去。
杏兒匆忙穿過珠簾后,並沒有離開太子寢宮,反而右轉往長廊盡頭走去。
一陣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忽然由不遠處傳來,樂平忙不迭停下腳步,她無處可藏,只好屏息地等待著。
長廊兩旁的燭火忽明忽暗,隱約照映出一抹頎健而修長的男人身影——樂平很快就認出這抹熟悉的身影是誰。
段弁昂首闊步地踱來,發現她后,俊容微微露出些許不悅。「你站在這裡做什麼?」
「沒事,我……我聽見腳步聲,所以……沒什麼。」
想起他的警告,樂平作賊心虛地不敢看他,轉身往回走,狂顫的小手急忙撥開珠簾,在茶几前坐下,替自己倒了一杯水。
她聽見腳步聲,判斷段弁已經走進來了。
她不敢看他,蒼白的臉始終低垂,自顧自地喝著水。
「你真是小麻煩。」他說,口氣出乎意料地溫和。
可是她卻感覺到他冷漠、高傲的目光始終都停留在她身上。
「你想見楚楚?」
「可能嗎?」樂平差點兒被水嗆著,匆匆放下茶杯,吃驚地抬起小臉,迎視他的眼。
段弁沉默著,俊美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只有那雙黑如星子的眸泛著一抹難以紆解的深沉悲痛,就好像一隻受重傷的獅子,強舔著難以痊癒的傷口。
他是怎麼了?如果是和楚楚吵架了,那她不但幫不了他,反而會很幸災樂禍。
她知道這心態不好,可是她控制不住妒意。
倏地,他轉身離開。她呆在原地,困惑地眯起美眸。
「你不來嗎?」段弁在珠簾后停下腳步,淡淡地丟下話,朝燭光忽明忽減的長廊走去。
樂平身子微微一顫,激動的情緒莫名佔領她心頭。
寧靜的太子寢宮再次響起段弁穩健的腳步聲時,樂平立刻跟上前。
樂平跟著段弁穿梭過另一扇珠簾,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張紗幔飄逸的大床,床上坐了一個不施胭脂的絕世美女。
杏兒跪在絕世美女跟前,擰著巾帕幫她擦拭著身體。
絕世美人臉上沒有任何錶情,目光空洞,就像一具只有軀殼而沒有靈魂的陶瓷娃娃。
杏兒一看見他們進來,立刻起身行了一個大禮,才端著水盆退下,經過樂平身邊時,她偷偷望了樂平一眼,然後抿唇苦笑了一聲。
樂平面無血色地呆楞著,小手緊揪著胸襟,望著絕世美人空洞的雙眼,整個人忽然昏眩起來。
她是那樣嬌弱,好像一個易碎的陶瓷娃娃,即使她看來一碰即碎,卻絲毫沒被病魔破壞她的天生麗質。
「她就是楚楚嗎?」樂平以為自己乾渴的嘴唇再也無法開口說話,直到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才知道原來自己還是有說話的能力。
「嗯!」段弁靜靜地凝視著絕世美人,眼底潛藏著若隱若現的憂傷。
那抹憂傷刺痛了樂平的心,一顆晶璽剔透的淚珠滑落她的臉頰。
「她……」她很美很美,是她這輩子見過最美的女子——樂平哽咽地說不出話。
「很美是嗎?」段弁轉頭看著樂平,她的淚刺痛了他的心,這是他最不願看到的。
樂平不住地直點頭。
「只有外在美而沒有內涵的美,只是一種膚淺的美;但楚楚擁有這一切,她是真正的美。她的善解人意和溫柔,讓男人甘願拋棄一切,守候她一生。」段弁深情地注視著楚楚,伸出的大手落在楚楚姣美的臉上,來回輕撫著楚楚的粉頰,動作輕柔到好像不小心就會把她弄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