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四回
寶兒說起爹時總是很興奮，吳玉珠抱著他親了親：
「好孩子，好聽。啊，你可長胖了不少，新家好嗎?」
「好，好看，好玩，又天天吃肉。大娘娘，我娘給你帶來了好些東西呢!」
寶兒這麼一說，吳玉珠才看到大殿北邊的牆下放了兩隻大木箱。
神情已經恢復正常的紀小芙命侍婢打開箱蓋，裡面儘是衣料、物玩和脂粉、頭花一類的東西。
「姐姐，小芙只有這些區區薄禮，還望姐姐笑納。」
紀小芙總覺得這些東西拿不出手，可皇上雖然前段時間屢屢召幸她，卻並沒有賞賜她多少東西。
這些禮物還是她支了俸銀讓太監到宮外採買的。對吳玉珠，她是誠心誠意地感謝。
「妹妹，謝謝，謝謝你還記得我。」
吳玉珠拉著紀小芙的手哭了。
紀小芙的手比以前白皙、細膩、柔嫩了許多。她整個人也如雨露滋潤下的花朵，明**人。
吳玉珠先是激動地哭，後來則是傷感地哭。好一陣子，她的情緒才漸漸平伏下來。
「大娘娘，別哭，以後我有錢了，我天天給你買肉吃。」
寶兒說著從她們膝上跳下，鬧著要到坪上去玩。
黃蓮現在成了他的保姆，聞言趕忙將他牽了出去。
屋裡只剩下她們姐妹倆，可以說些體己話了。
吳玉珠第一句話問的就是：
「哎，她怎樣了?聽說皇上不理她了?」
吳玉珠緊張地注視著紀小芙。
紀小芙嘆了口氣，吳玉珠的心便懸了起來。
「姐姐，皇上對那人呀，有一種奇怪的迷戀。雖說她做了那麼多壞事，可皇上並不真正計較。不過，雖說皇上最近還是常常去她那兒，但是很少在安喜宮住了。」
惟一值得她們欣慰的，好像只有這一點。
吳玉珠多少有些黯然，良久才問了一句：
「她對你怎麼樣?」
「嗯，好像挺好的。」
紀小芙對萬貞兒的惡感明顯沒有以前強。
吳玉珠提醒她別大意，紀小英點了點頭：
「我會小心的。哎，姐姐，她後天要請我們母子過去做客，皇上讓我去，你說我該怎麼辦?」
「這個……」
吳玉珠沉吟了一會兒，反問她道：
「她請你去皇上知道嗎?」
「知道，她當皇上面說的。」
「那就沒關係，諒她也不至於那麼大膽，敢對你們母子下毒手，何況現在寶兒已經立為太子。除非她不想活了。」
「對，我也是這樣想。不過，我不想讓寶兒去。」
「嗯，這樣最好。小芙，雖說你現在出頭了，可別忘了，宮中是個危險的地方，這裡的陷阱都是錦誘陷阱，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我明白。」
紀小芙答應著，眼前似乎出現一個巨大的黑洞，她不由頭暈目眩起來，身上起了雞皮疙瘩。
貞兒的宴席定在晚上，菜肴極豐盛，但請的客人卻只有紀小芙母子和王皇后、八尺里等幾位現在正受寵的妃子。
紀小芙借口兒子感了風寒，只身前往。當她坐在膳桌邊打量著那幾個花團錦簇、國色天香、彼此卻互相譏諷或不理不睬的妃子時，心中不知怎的倏地湧上一股悲壯的情緒。
「哎呀，小芙妹妹，怎麼不帶孩子來?你看，姐妹幾個都在等著看孩子呢。她們幾個都沒看過寶兒。我跟她們說呀，寶兒聰明得不得了，長得也特清秀。唉，要是他不生病就好了，這會兒肯定怪熱鬧的。看，這是特為孩子準備的肉糜。」
萬貞兒遺憾極了。
王皇後點點頭，八尺里、陳妃幾個也嘰嘰喳喳地表達著這層意思。
紀小芙有些不好意思了。
「姐姐們，改天，改天請皇後娘娘、貴妃娘娘，還有二位姐姐，都到宮裡坐一坐，姐妹們聊聊天打打牌，可不是美事么?」
紀小芙說的是真心話。
她相信，哪怕是爭風吃醋的冤家對頭，其實心靈也有相通之處。
王皇后恬淡地一笑：
「行，改日我到你那兒做客去。」
她這一帶頭，萬貞兒、八尺里、陳妃也都同意了。
「那就後天吧，後天各位吃過早飯就來。咱們玩牌，擲骼子，好好樂一樂。」
紀小芙很高興。萬貞兒更高興。
她夾了些菜到王皇后、紀小芙碗里，連連催促眾人：
「姐妹們，吃啊，吃啊!來，喝酒。」
萬貞兒端起碗中的酒，一口乾完。眾嬪妃發出讚歎聲。
看著熱熱鬧鬧的一桌人，紀小芙突然覺得自己的擔心和提防是那樣多餘與可笑——她總不能連皇后她們也一起毒死吧?
紀小芙拿出酒量，和萬貞兒鬥起了酒。
不多時，她就變成了一朵醉芙蓉，美得令人眩暈。
當萬貞兒一伙人正被酒灌得微醺時，朱見深青衣小帽地喬裝改扮之後，在梁芳的帶領下，悄悄地出了宮門，往儀制司屬下的禮嬪住處走去。
禮嬪們住在皇城外邊牆根下的清靜宅院里，門口有太監把守，看樣子戒備還比較森嚴。
早就托門子和梁芳聯絡好的邵軍林，今天和人換班在這兒輪值。見了皇上，他趕忙問安。
朱見深對他們視若無睹，他只是一個勁兒地打量著宅子，然後嘆道：
「這些儀制司的人還怪會享福的，在這兒住著，自然比宮中自由、愜意。」
朱見深雅好清靜，走進去后，見裡面亭台樓閣的，精美得像個園林，他不由讚歎起來。
更讓他詫異的是，這宅子佔地很廣，一個院落套著一個院落，迴環往複，有一種曲徑通幽的美感，加上又是黃昏，不知何處的花開了，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幽香，感覺頗為迷離。
「皇上，這次選的二十名禮嬪，有一半住在這兒。聽儀制司的人說，裡邊有個姓邵的長得真不賴。」
梁芳扭頭看了一眼屁顛屁顛跟在後邊的邵軍林，邵軍林會意，忙趨前幾步，卑怯地說道：
「皇上，往東走有一片玫瑰園，現在花正開著，是不是過去觀賞觀賞?」
「皇上，這玫瑰還是上次烏斯藏的國師從西域帶來的種子，據說嬌美異常，芬芳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