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圍攻
?一抹影子飛快地在山林間掠過,宛如輕煙一般悄無聲息的化在夜幕里。逆風的氣流將他的衣衫吹得散亂,月光透過葉間縫隙落在他身上,映出一張刀疤縱橫的臉和一雙清冷明澈的眼睛。
望著近在咫尺的城牆,他的心境反而愈加沉靜,當他將雜念排除腦外時,一種奇異的感悟突然湧入心頭,彷彿自己就融在天地之中,不管是草尖顫落的露珠,還是梢頭拂過的輕風,又或是林間傳出的蟬鳴,一切細微的動靜都變得清晰無比。
靜謐的月夜裡,一道尖利刺耳的聲音隔著厚實的牆體隱隱傳來,如夜梟鳴泣。
這近乎不祥的詭異聲響立刻引起了他的警覺,徐子陵提氣躍起,在牆面上接連兩次借力,登上了洛陽高大的城牆,掠上牆頭的一瞬,他身形陡轉,借著城樓投下的陰影,避開了城上散布戒備的守衛,完美隱入暗處。
聲音是從東南方傳出的,他小心的在陰影中潛行,向南行出幾丈,便清楚聽到城牆下的街巷裡有打鬥聲傳出。遙遙向下望去,以他過人的眼力也只能看見一人正在與五個衣飾怪異的人纏鬥,這六人看身形都像是女子,除她們之外牆上還站有一個男人,他微微抬手,一聲短促的怪異聲響從牆頭傳出。
聲音入耳,恍若針刺,被圍之人腳下踉蹌了一下,瞬間被五人逼得更緊。
徐子陵不僅沒被影響,反而因此確定了這群人的來歷,這怪聲與天魔音如出一轍,說明他們與陰癸派必定有莫大的關係。他向後迂迴一段距離,自城牆躍下落在屋舍瓦頂,然後,逐步向他們靠近,輕飄飄的沒有發出半分聲響,悄然接近之後,他才發現被合圍的女子居然是小紀。
圍攻的五人應是專門訓練過合擊之術,明明每個人的招式都顯得平平無奇,配合起來卻十分毒辣地封住了她的所有退路。然而,陷入這樣的圍殺,小紀並不顯得狼狽,她也是用劍,與對方相比招式里少了許多凌厲逼人的劈斬刺,更多的是柔和圓融的挑抹平,長劍在她手中宛如連綿不絕的流水,或推或挑,總能恰到好處的擋住來自這五人的殺招。
徐子陵在鬆一口氣的同時也有些驚訝,小紀的劍竟使得如此高明。
對小紀而言,真正的威脅來自牆頭,那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他手裡拿著一隻形狀怪異的短哨,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陷入戰局的六人,時不時將短哨湊到唇邊吹出幾個刺耳的音符。
他每吹一次,小紀身上便要添上一道傷。
趁著小紀長劍一穿一平巧妙格住刺向面門兩劍的時機,男人又抬手了,哨音三短兩長,異常刺耳。小紀動作一滯,五人卻絲毫不受影響,正對的三人呈品字刺來,牢牢鎖住她周圍的空間,斜后兩人一守左一封右,劍鋒凌厲逼得她退避不得。
進不能,退亦難。
徐子陵心中一緊,立刻提速以雷霆萬鈞之勢襲向立於牆上的男人,待那人意識到有人偷襲,徐子陵的右手已擊中了他的背心,螺旋氣勁吞吐,對方臉色一白,甚至來不及提醒同伴一句,就身體一軟倒頭栽在地上。
就在徐子陵與男子交手的時候,陷入險境的小紀也毫無畏懼的迎面擊向三人,她刺去的一劍似緩實疾,連同整個人都化作一道虛影,攜著一往無回的決絕氣勢,悍然與她們正面交鋒。
這是凝水訣中唯一的殺招。
劍氣激蕩,森寒無比。
位於三人正中,同時也是長鋒所指的女子被這驚人的一劍逼得面色發白,還未交手她就被對方的氣勢壓得緩不過氣來。很快地,兩方劍芒相遇,這時一股劍氣自小紀的劍鋒吐出,刺破空氣,向對方擊去。
劍氣穿胸而過,女子不由睜大了眼睛,襯著美麗的容貌顯得格外楚楚動人。小紀一聲悶哼,反手刺向右側,那人見小紀的劍氣竟厲害到能隔空殺人,早已心生怯意,連忙閃避開來。借這一劍破開了包圍,小紀立刻一個翻身向外掠出,後退了*步,靠著牆壁站穩了身體,在殺死對方的同時,她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想送死的儘管上來!」少女冷冷一笑,明眸折射出前所未有的凜然殺氣。
夜幕中她淺色的衣衫已染上或深或淺的血跡,臉色因失血過多顯得有些蒼白,說話也微有幾分喘息,然而沒有人懷疑這句話的真假,因為她的右手還握著一把劍。
劍尖斜指,長而細的劍身上有血緩緩滴落。
這是由鮮血與性命鑄就的威勢。
四人一頓,下意識的望向主事之人,直到這時她們才駭然發現指揮者已失去了蹤跡,牆頭空蕩蕩的,沒有半個人影。
發生了什麼?
正當她們茫然之際,一抹輕影斜掠而起,並指成刀,凌空斬下。兔起鶻落間,又一名陰癸派的弟子斃命,其餘三人大驚失色,她們根本沒有半點為同門報仇的念頭,直接分散開來向四面逃竄。
小紀當機立斷,也不顧身上傷勢,劍光一閃,飛身攔住了離自己最近的逃竄者,雖然不清楚這突然出現的高手是誰,可她知道絕不能讓這幾名陰癸派的弟子逃脫。
慣於合擊之術的人自身實力都不太出眾,一旦落單很容易被逐個擊破,待徐子陵將另外兩名女子制伏擒回時,小紀已在原地打坐調息,她還不清楚來人是敵是友,自然要抓緊每一分時間恢復。
聽見腳步聲從巷口傳來,她驀然睜開眼,警惕的看向來人,看清了那張醜陋的刀疤臉,她怔了怔,方才還銳意逼人的眼睛瞬間蓄滿了淚,「徐大哥,師父……師父被陰癸派的妖人騙去了。」
徐子陵的心一沉,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小紀抹了把眼淚,哽咽道:「師父找宋三小姐單獨說了幾句話,說完之後就讓我先跟三小姐回去,自己去與你們匯合。說起來都怪我,我跟著三小姐出了曼清院才想起來師父根本不認路,等我趕回去時師父已經不見了,我打聽了一圈才有人告訴我,師父跟著婠婠一起走了。」
「是誰說的?」
「一個叫做邢一飛,他是吐谷渾王子伏騫的手下,還有一個女人,她自稱沈落雁。」小紀眉梢微蹙,「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聽過沈落雁這個名字。」
徐子陵一震。沈落雁居然也來了?
小紀繼續道:「後來我出城去找你們商量對策,走到這裡被陰癸派的妖人攔住了,那個男人口口聲聲請我去做客,我不答應,他們就要擒我過去,於是我們打了起來,再後來徐大哥你就來了。」
徐子陵眼神微凜,對小紀道:「你受傷不輕,先休息一下,朝歌的下落我來追查。」說完他從牆角下拎起一個昏迷不醒的人,小紀認出這正是之前阻攔自己的年輕男子,心知徐子陵必有手段能從他口中逼問出什麼,便點了點頭。
見她點頭,徐子陵拎起人,大步流星的向街巷拐角的陰影處走去,過了一會,他從裡邊走出,面沉如水。
「我知道朝歌在哪裡了。」徐子陵低聲道。
明月當空。
一陣急促的樂聲中,三道身影飛快的向後退卻,終於堪堪停在了三丈之外的空地上,落地的衝力在地面激起一陣塵土,塵埃落定,三人的模樣也漸漸顯現出來:
為首的那人白衣赤足,容色絕倫,正是許久未見的婠婠;她左側是一個瘦高頎長的中年男子,面白無須,負手而立,非常英俊瀟洒;右側則站著一個高挑嬌媚的女子,這女子的容色幾乎不遜婠婠,一雙剪水雙瞳顧盼生波,勾魂奪魄。
婠婠、邊不負、聞采婷……
三人無一不是當世少有的高手,他們聯手合擊一人卻反被對方擊退,這話說出去該有多駭人聽聞?外圍幾十個陰癸派弟子看得目瞪口呆,婠婠卻輕言淺笑,彷彿被擊退的人不是她一般:「短短几月不見,顧姑娘功力就更甚往日,實在讓妾身非常驚訝呢。」
門下弟子見她稱讚對手皆是一頭霧水,不知她是故作從容,還是真的無所畏懼,方才兩邊交鋒的奧秘也只有身陷戰局的四人了如指掌。
雙方都未儘力,只是陰癸派三人的保留更多一點,婠婠曾在獨霸山莊被朝歌以秘法制伏,心中忌憚,動起手來自然有些束手束腳;邊不負見婠婠留有餘地,加上他對朝歌的實力不甚了解,必然不肯儘力;至於聞采婷,且不說她存了和邊不負一般的心思,就算她肯盡全力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她擅長的是媚功幻術,遇上女子效果本就要打上個折扣,何況這次遇上的還是朝歌,在意圖以天魔音干擾卻被對方輕描淡寫的一記音幻回擊之後,她已放棄進攻,只遊走在外圍為兩人策應。
三個互相猜疑、處處留手的頂尖高手,就算他們加在一起,也未必敵得過一個不如他們的高手全力一擊。所以這一輪只算是兩方相互試探,佔了上風的不一定會贏,處在下風的也未必會輸。
朝歌也明白這個事實,所以她根本不理會婠婠,眼眸低垂,白玉般的指輕輕按在第七弦上,擺出一個戒備的姿態。
作者有話要說:依舊是代發的基友君,大概還要幾天的時間,等作者君搬完家之後,她就有網來以死謝罪,咳,努力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