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盜寶
一道劍光斬破天際,這劍光比任何東西都要來得迅疾,就在祝玉妍後退的一瞬,凝若實質的劍芒已然到了她面前。眼看她已閃避不及,突然從天而降一道影子阻在她身前,斬在黑影上劍光微有遲滯卻去勢不減,直接將其攔腰斬斷,然後另一道黑影接連而來。
定睛一看,但見婠婠魔功吞吐,不斷將陰癸派的弟子拋來擋在劍光之前,她已從師父狼狽閃避的姿態里意識到了這一劍的恐怖。這些弟子甚至連慘叫都來不及就已命喪劍下,婠婠的臉上無絲毫動容,她屏息凝神,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祝玉妍身上,因為她身邊已無人,而那劍又太快了。
劍光過處,橫屍滿地,在銀白月光下更是觸目驚心的慘烈。
然而,沒有人在乎他們的生死,連邊不負聞采婷與其他陰癸派弟子的目光也緊緊追隨著劍光,如果祝后也對這一劍毫無反抗之力,那顧朝歌該是多麼恐怖的一個人?
祝玉妍已將天魔功運行到極致,其他人望去只覺得她整個人都化作一道虛影,快得讓人難以捕捉到蹤跡,然而那一道劍光卻比她更快,不管對方如何彎折閃避,始終無法甩開它。劍光凌空斬下,將祝玉妍周身高度凝實的天魔場輕鬆切開,她掩面的重紗早已不知掉落何處,奇快無倫的劍意直直斬向那張絕美的臉上。
朝歌劍尖斜指,漆黑的眼瞳冷若冰雪。
只聽一聲幾不可聞的低響,劍光突然一滯,在斬中祝玉妍的那一瞬,微微向右滑去,最終自她肩上而過,將她的右臂斬斷之後,又向外綿延數丈。
徐子陵和小紀趕到時,遠遠瞧見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劍光休止,祝玉妍左手捂住血流不止的右肩,看了一眼卓然立於人群之中的朝歌,目中陰毒之意令人不寒而慄。白影閃動間,婠婠已掠至她身旁,而邊不負聞采婷卻是向後退出幾丈,遠遠避開了這師徒兩人。
「我們走。」祝玉妍看出形勢的斗轉直下,縱使心有不甘,也只得咬牙喝退。
陰癸派的人終於走了。
她身體一晃,跪倒在地,光劍也隨之消散。放虎歸山這個道理她如何不懂,她雖不喜殺人,也不介意順手將婠婠與另外兩個陰癸派的高手抹去,可這一劍之後她也是強弩之末。
徐子陵心中一緊,也不顧小紀,將速度提到極致,落地后立刻上前扶起她。女子側了側身,想閃避卻被他握住了手腕,見對方還待掙脫,徐子陵心頭怒意涌動,少見強硬的將人半抱入懷中,豈料她的掙扎之意更甚,他只得將人牢牢按在自己的懷裡,道:「別動,讓我看看你的傷勢。」
他的聲音低啞的可怕。
那橫屍遍地的慘烈景象的確嚇到他了。
朝歌一頓,隨即安靜下來。片刻之後,懷中傳出了她的悶聲詢問:「你是……徐子陵?」
徐子陵才明白她的掙扎是為了什麼,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右手輕輕握住她的手,真氣從兩人掌心透入,徐子陵低頭輕聲道:「我是徐子陵。放心,只要我在就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眨眼間,長生訣的真氣已在她體內運行了一周。檢查完畢,徐子陵眼眸深沉了幾分,將她打橫抱起,「你的傷太重,需要靜養,我先帶你去見仲少他們。」
朝歌把頭靠在他的肩上,閉上眼,有些疲憊地說:「好,我先睡一會,到了地方子陵你就叫醒我。」
小紀這時才到,遠處的地面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具屍體,還未凝固的血將青石地面染成大片大片的深紫色,襯著月光更有一種近乎不祥的妖異。縱使她一向膽色過人,也不由產生了一種想要嘔吐的恐懼。見朝歌神色虛弱,只是身上有些輕傷,她這才將忐忑不安的一顆心收回肚中,低聲道:「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先走吧。」
徐子陵點點頭。
離開之前,他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身後,若有所感。
到底……是誰?
朝歌醒來已是傍晚,一睜眼就望見了天邊的火燒雲,她不由一怔,徐子陵沒有叫醒她?
從床上坐起,她這才發現身邊的床沿上伏著一個年輕男人,夕照落在他眉間發上,將整個人染成了紅色。她伸手出來,擋住了落在他臉上的光,這才看清了男子的容貌。略顯倦憊的眉宇,微有暗影的眼瞼,並不需要蹙眉想很久,就能猜出他是誰來。朝歌心中有些歉疚,猶豫片刻,她終於伸出手來,輕輕觸在男子的臉上,指尖沿著額頭向下極其緩慢的游移,同時閉目凝神,在腦海里描繪他的輪廓。
徐子陵被驚醒時,所見的就是這麼一幕。她的側顏精緻秀雅,眼睫纖長彎出恰到好處的弧度,黑髮不經任何束縛,鬆鬆自肩上垂至腰際。她實在是個極美的女子。
朝歌察覺到指尖溫度的變化,不由疑惑的睜開了眼睛,然後正對上徐子陵凝視她的目光,溫柔、清澈、靜謐,宛如一池春水。只是那一池靜水卻在迎上她的一瞬被徹底攪亂。
她本來十分坦然,此刻不知是被他的緊張傳染了還是怎麼,開始變得不太自然。最後竟是她率先移開了眼,解釋道:「我……只想記一下人,打擾到你休息了嗎?」說這句話時,她秀致的眉忍不住微微蹙起,為什麼她明明是在說實話,卻心虛的像是在撒謊。
「沒。」徐子陵強作鎮定,朝歌的指還觸著他的眉心。
朝歌不知接下來該說點什麼,只得先哦了一聲。她已覺察到氣氛的詭異,這種感覺帶給她的印象很不好,所以她正在絞盡腦汁想一個借口,讓自己盡量不那麼突兀的將手收回來。
徐子陵也哦了一聲,他原比朝歌鎮定不了多少,見她神色似羞似窘后反而平靜下來,心頭一熱,努力以一種雲淡風輕的口吻道:「那繼續吧。」
她完全沒想到徐子陵會說出這麼一句話。
情況越發詭異起來。
指上描出他臉上的輪廓,腦里卻沒能記下半分,朝歌有些心慌意亂,開始沒話找話。
「我睡了多久?」
「三天了。」
「這麼久?」
「還好。」
「小紀呢?」
「也在養傷。」
「她傷得重不重?」
「還好。」
她問一句,徐子陵答一句,兩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從小紀到寇仲跋鋒寒,又到陰癸派,最後甚至連宋師道宋玉致兄妹都被她問過,在朝歌再也找不到話題的時候,徐子陵終於主動開口了。
「餓不餓?想吃點東西嗎?」
其實她並不餓,只是這處境太過尷尬,遂不管事實胡亂點了點頭。等徐子陵轉身離開之後,她才驀然鬆了一口氣,手貼在胸口處,突然就有了那麼一點莫名的荒亂。她這是怎麼了?
過了一會,篤篤的敲門聲傳來。
她已梳洗完畢,心情也隨之平靜下來。起身拉開門,徐子陵正端著一碗白粥站在門口,對方的目光落在她的發上,不知為何唇邊突然漾出了幾分溫柔笑意。
糯白的粥襯著雨過天青的瓷碗顯得分外可口,等她用完了飯,兩人閑聊了幾句,朝歌面上就又浮現出倦色,徐子陵一直端詳著她的神情,見狀連忙勸她繼續躺下休息,自己將碗筷收起往客廳去了。
這間宅院佔地不廣,只需十幾步就從後院走到了前廳,廳內只有跋鋒寒一人,他一見徐子陵便道:「陵少今日怎肯出來放風了?」
徐子陵苦笑:「跋兄你學誰不好,怎麼偏學仲少來戲弄我?」
跋鋒寒哈哈大笑:「誰叫子陵日日美人在側,實在羨煞我等獨身之人。」
這時,寇仲剛好也從外邊回來了,瞧見徐子陵便吹了聲口哨,怪叫道:「喲,原來是我們的徐少俠,好久不見兄弟都快忘記你的模樣了。」
「去你的,我有正經事要說。」徐子陵終於忍不住笑罵了他一句。
寇仲大大咧咧的走上前,在椅子上坐下,道:「怎麼,朝歌妹子醒了?陵少這麼面滿春風的。」
徐子陵只當沒聽到他的後半句話,道:「我剛剛和她談過。」
跋鋒寒問:「顧姑娘的傷勢怎麼樣了?」
「不大樂觀,那一劍之後,她虛弱的連站立的氣力都沒,一睡就是三天三夜,醒后也非常容易疲倦,我剛勸她繼續躺下休息。」他眸中覆上陰霾,又問,「凈念禪院的情況打探的如何了?」
由於兩個傷員的緣故,徐子陵被留下坐鎮,跋鋒寒與寇仲則負責打探。
「陵少的旨意,我和老跋如何敢怠慢?」寇仲嬉皮笑臉道。
跋鋒寒問:「陵少準備動手?」
徐子陵點頭,「我打算今晚就去。」
「今晚?」兩人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