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蹊蹺(一)
顏昕伊原本就不勝酒力,哪裡禁得起以這樣的方式,被動喝下一整杯紅酒。他放下空酒杯,溫存、細緻的吻她。她感到從面頰到脖子都發起燒來,在熱血的衝激和心臟的狂跳下,熱情的反應著他。他體內的火也焚燒起來了,開始強烈的、炙熱的、狂猛的吻她。衣衫漸次從她的身上褪去,驀然間,她被一副強而有力的胳膊凌空抱起,他抱著她進了浴室,將她放入盛滿了溫水的浴缸中。
他自己也脫去衣物,跨入浴缸。
兩人都是第一次在浴缸里洗鴛鴦浴,單人浴缸空間小,又很滑,兩人擠在裡頭顛來倒去的,穩不住身子。後來鍾恪南拿了條毛巾墊在浴缸邊沿,讓顏昕伊靠在上面,阻擋身體往下滑,而他直接趴在了她的身上,盡量讓自己不要打滑。他微喘著氣笑:「看來要換個雙人防滑浴缸,才能增加美好體驗。」
她本能的抱緊了他的身子,他的嘴唇壓了下來,在她的唇上揉擦。燈光照射之下,她的臉上有他的影子,他的臉上也有她的。她頭中昏沉四肢鬆懈,身子軟而無力地貼著他,朦朦朧朧間感覺他滑了進來,兩人的身體嚴絲合縫的吸合在了一起。流動的水聲,彷彿海浪奔騰澎湃著。後來兩人又從浴缸轉移到了淋浴房,再到了卧室的床上。動情時,他迷亂地喚她「寶寶」,她渾身輕飄飄、軟綿綿的,欣悅的情緒卻在她的體內肆意竄動著,她覺得自己像清晨的睡蓮,為他盡情綻放,欣欣然的迎接著美好的世界和黎明。
清晨的手機鈴聲將顏昕伊從美夢中驚醒,又有案子需要出現場了。鍾恪南仍在沉睡中,沒有被吵醒。二十多年來的鬱結終於冰雪消融,昨夜又良宵醉人,他睡得格外香甜。顏昕伊輕手輕腳的換好衣服,出了卧室。外面雨雪已經停了,落地窗戶還是霧茫茫的一片,近處的高樓都淹沒在霧色里。
案發地點是在東林區一片山林的雪地,有個女人被發現死在了那裡。外頭風很大,寒氣砭骨而來,鼻子里呼出熱氣全凝成了兩道白色的煙霧。女死者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紅色晚禮服,蜷縮在地,身上覆蓋著積雪,身旁的地上丟著一件連帽貂皮大衣,還有挎包和一瓶未喝完的茅台酒。看到女死者的容貌后,顏昕伊整個人就傻了,像被釘子釘在那兒一樣動也不能動了。直到宋景彥催她趕緊驗屍,她才似囈語般低低吐字:「蘭亭……怎麼會這樣……」
「你認識她?」宋景彥驚訝地問。
顏昕伊沉重點頭,將盛蘭亭的身份對他說了。顏昕伊雖然不喜歡盛蘭亭,和她之間也毫無姐妹情可言,但見她慘死,還是十分痛心,尤其她深受盛長天的恩惠,盛長天痛失愛女,白髮人送黑髮人,那該是怎樣撕心裂肺的傷痛!
經過初步檢驗,盛蘭亭凍死的可能性很高。賀伯年在現場也沒有發現可疑的「他殺」痕迹。
「冬天酒後凍死的案例不少見。人在寒冷環境下維持體溫,是通過皮膚血管收縮減少散熱。如果還不夠,就通過棕色脂肪和肌肉快速收縮,也就是寒顫,來增加產熱。酒精具有擴張血管的作用,這種作用對皮膚血管尤其明顯,這就是很多人酒後臉紅的原因。這種皮膚血管擴張可以暫時使人感覺暖和一些,這就是人們常常認為喝酒可以暖身的原因。但事實上,這種血管擴張不但不會暖身,反而破壞了人體正常體溫調節機制,導致身體熱量更容易向環境散失。」
顏昕伊分析,「更關鍵的是,喝酒可以降低人的認知能力。最新的一項研究甚至發現,人只要喝下含10克純酒精的酒,認知能力就會受到影響。如果出現更嚴重的認知障礙,會失去對寒冷的不良感知能力和對危險的警覺能力。另一方面,即使認識到寒冷的威脅,醉酒的人由於行為能力障礙,也難以實施自救,甚至失去求救的能力。一旦陷入危險,往往只能被動接受傷害乃至死亡,而無能為力。還有,接觸水也是一個危險因素,人一旦沾上水,比如衣服被水浸透,人體熱丟失就加快5倍。昨晚雨夾雪,盛蘭亭沒有帶傘,一定被雨淋濕了。她很可能是體溫調節中樞麻痹出現幻熱,脫下了大衣,結果被凍死了。」
宋景彥找到了昨晚搭載盛蘭亭的計程車司機,據司機所說,盛蘭亭是昨晚10點半左右從麗星酒店門口上了他的計程車。麗星酒店,就是葉明超和盛蘭亭舉辦訂婚家宴的那家酒店,上車地點和時間都吻合。盛蘭亭上車后還拿酒瓶喝酒,她非常開心的樣子,樂顛顛地跟司機說,今晚要玩個盡興。她要去的目的地,是一家非常私密的情趣酒店,特別適合情人約會,尤其是偷情。
就在那片山林的後面,原本有一條山路,車子可以直接開到酒店外面,但昨晚因為下雪山路被封了,車子開不上去,如果要去酒店只能步行從山林穿過去。
司機見盛蘭亭沒有帶傘,還提醒她,這麼冷的天,又是雨又是雪的,加上這種時候山林幽暗無人,最好不要去,但盛蘭亭毫不在意地說,她膽子大得很,她的大衣有帽子,也不怕淋雨,而且喝了很多酒,現在熱得很,正好涼快涼快。她下車後腳步晃晃悠悠的,司機也有點為她擔心,但她要去的是那種酒店,涉及個人隱私,他也不好多管閑事。
屍體解剖后也並未發現任何異常,最終警方確認盛蘭亭醉酒後凍死,這是一起意外事件。但是盛蘭亭為什麼會突然從訂婚宴席上離開,去了那樣的酒店,她的約會對象又是誰,成了一個謎。根據調查結果,那晚是盛蘭亭打電話向酒店訂的房間,打電話的時間就在她上車之前。而那個房間一整晚都空著,無人入住,也就是說,盛蘭亭的約會對象,並沒有出現。但那樣惡劣的天氣,山路又被封了,如果失約也是可以理解的。
盛長天病倒了,盛家接連出事,愛女又不幸身亡,他已經受不了這樣沉重的打擊。在盛蘭亭的葬禮上,拖著病體參加的盛長天面容憔悴,蒼老不堪。顏昕伊第一次發現,盛長天已經是個老人了,他滿頭白髮,額上都是皺紋,他的背脊略略佝僂著,邱娜蘋一直攙扶著他。但他身上那種高貴的氣質依然存在,即使是在衰老的儀容下,仍然有著炯炯發光的本能。他已經無法久站,邱娜蘋找了把椅子,扶他坐下。看到他又孤獨又無助又絕望的坐在那兒,顏昕伊無比心酸,他好老啊!像是已經一千歲了。
葬禮上來了很多人,顯然都是沖著盛長天的身份地位來的。葉明超在現場幫著忙前忙后,他的臉色始終很平淡,看不出是何種心情。葉實忠和胡曼也來了,胡曼的臉上掛著虛假的悲傷,還有失去聯姻機會的遺憾。葉實忠則和葉明超一樣,臉上沒有一絲波瀾起伏。
真正為盛蘭亭的死而悲傷的,除了盛長天之外,大概也就只有盛柏亨和盛星辰了,哪怕平常並不是特別親近,畢竟也有手足之情在。
葬禮的第二天,顏昕伊主動約葉明超見面,那是上班時間,地點就選在風正集團總部大樓旁的一家咖啡屋。葉明超脫掉大衣,裡面是筆挺的條紋西服,打了條鵝黃色的領帶,帥氣奪目,那些女服務生都對他投以驚嘆愛慕的目光。
「我等著你的邀約,等了很久了。」葉明超凝視著她,面含微笑。
「我今天不是來和你談你媽媽的事情。」顏昕伊開門見山,「我是想和你談談,盛蘭亭的事。」
葉明超依然保持著微笑,「談什麼?」
顏昕伊迎視著他的目光,「蘭亭死了,你好像一點都不傷心。她可是你的未婚妻。」
「我要是裝作很悲傷的樣子,你會覺得我很虛偽吧。」葉明超一點都沒有掩飾的意思,「我對盛蘭亭根本毫無感情,當然談不上悲傷。」
「既然毫無感情,為什麼要和她訂婚?」顏昕伊直白地問。
葉明超喝了口熱咖啡,深思的看著她,「你不是對我說過,上天給了豪門無限風光,但同時也烙上了許多受限的封印。我本來是一心想要抗爭的,但是,既然得不到我所愛的人,跟誰結婚,其實也無所謂了。經過多方權衡后,我認命了。無限風光在險峰,我需要藉助外力才能登頂,盛家就是我需要倚仗的,所以,我心甘情願地接受了封印。」
顏昕伊抬頭注視著葉明超,他的面容很平靜,那對湛黑的眼睛放著柔和的光采。
「蘭亭的死和你有關嗎?」她冷不丁問。
葉明超的思想顯然在變幻著,只一會兒,那對柔和的眼睛就變得沉鬱了,「你在懷疑我?你們警方已經斷定她是死於意外了,你還有什麼理由懷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