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97：心知已難返

隔著結界看著樹榦里躺著的荼，花明兮雙眸凝淚，她萬萬沒有想到找尋了如此之久的荼竟一直在她送的禮物之中……

「荼……」她想了許多許多的話要對荼說，可不知為何最後出口的竟是「對不起，謝謝你……」

「你不該記起的。」

透明的結界忽然消失了，樹榦里的荼緩緩的張開了雙眸身子並沒有移動，多麼熟悉的清亮一如初見時不曾更改，仍如此渾濁不染。

「你不該來的。」

花明兮雙唇微張很想要說些什麼，可喉間卻像被什麼梗住了般怎麼也無法訴出，只有眼淚不停的往下落卻又滴不下去，一滴滴的化成透明的花瓣飄到空中消散，消散了又出現了新的如此反覆像是要把自己哭幹才罷休。

「別哭，靈力會沒的。」

此時的花明兮已經泣不成聲了，眼淚就像開閘的洪水又怎麼能說停就停的了。

「回去，別再來了。」

「不，不……」花明兮艱難的吐出了兩個字。

「那日與鏡魅對決本是我結願之責，後續所現之事你無需自責，救你乃我自願，許『返』更是。」

「不，不是這樣的……如果不是我被鴆舞誤導以為前去可以幫你，根本，你根本不會出事的……是我，都是我……我怎麼可以不自責……我，我自想起來后心裡就像被針扎一樣痛，痛的想要消失的是我……如果，如果不是我……你，你還是在蘼境好好結願的荼……都是我我……」

「不哭了，我真不怪你，你亦無需怪自己。」

「不，我怪……我很怪我自己……」

「沒有必要，當事人都不在意的事你不需放在心上。」

「唔唔……」本來好不容易控制了些悲傷的花明兮因為荼的這句話瞬息變成了嚎啕大哭，傷心的像是心肝脾肺腎都被掏了出來一般。

——————————————————————————————————————

米糯一睜眼便看到冥王那嚴肅的臉登時整個人都嚇得清醒了，忙坐了起來掛著笑臉和大Boss打招呼，

「早啊」

應該是早的吧？不管了反正在這她從來沒分清時間過。

「走，去勞作。」

！！！

用不用那麼積極啊？她才剛睡醒就要去勞作？真是#%&X……

米糯心中腹誹可也不敢言語半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只好乖乖的跟在冥王身後走著，不一會來到一*的大殿，

不會是讓她打掃衛生吧？這麼大的地方！

一個愣怔冥王已坐在書案后批閱起文案來，

「過來。」

「哦哦。」

米糯小碎步的跑了過去，好奇的看了眼桌上的文案，原來冥界的王和人間的王一樣啊，也是有堆積成山的奏摺。

「文書今日休沐，磨墨一事便由你代替。」

「啊？」磨墨算勞作？

「有意見？」

「沒有沒有。」米糯忙搖頭認真的磨起墨來，開玩笑這哪還敢有什麼意見。

磨墨確實是件輕鬆的事，可也太無聊了吧，這一站就站了她大半時辰，腿都站麻了，這大殿竟一張多餘的椅子都沒有，唯一的椅子便是冥王的寶座，雖然說冥王的寶座大的能坐下三四個人，可她慫啊哪敢坐過去……

無聊的想從冥王批閱的奏摺里發現些有趣的事，誰想那些鬼語竟天書一般一個也看不懂。

沒勁的她只好認命的重複那無聊的工作，磨著磨著思緒不覺飛了，好想知道楮齊桁見到雲光沒；好想知道雲光會不會擔心她；好想知道花明兮把『願』拯救出來沒……

啊啊啊最想知道這墨得磨到什麼時候啊！！！

——————————————————————————————————

「我欠你一個答案。」

哭了許久終於平復了心情的花明兮，雖然雙眸已經腫的和核桃似的但萬幸能說出句完整的話了。

「什麼？」

「不知道你可還記得中元節之後的第三日我去蘼境找你，對你說的話以及當時你的回答……」

那段回憶被她刻意隱去了，所以米糯並沒有看到。

花明兮眸光誠摯的看著荼，一字一句認真的說著，就如那日一般，

「荼，如果我說我喜歡你呢？」

還記得那日荼聽到時很明顯的愣住了，也許他從未想到她會對他說如此的話吧，但很快的他便理性的與她分析了起來，這一點她竟沒覺得意外，

「你喜歡我什麼？你對我又了解多少？你真的了解我嗎？你覺得你看到的我就是全部的我嗎？一個人要對另一個人說喜歡實在太容易了。也許只是一個眼神，一個笑容，一個回首，一句話或者某個感動的瞬間……有時候喜歡只是單純的想要得到，可是得到之後你卻又發現對方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很多的喜歡不過一時興起，隨著時間便會淡去；所以不要隨便的說喜歡，喜歡一個人真的太容易太簡單了。可長久的喜歡卻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在這我叮囑你一句，無論以後你遇到如何喜歡的人都不要過早的託付自己。人，真是要長久相處才會了解才會知道的。你現在還小，一時迷戀也是正常。往後你便會慢慢明了的。」

「那時的你便是這樣對我說的，那些話我一字一句都記得很清楚。我也曾詢問過思索過懷疑過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一時興起？是不是隨著時間真的會淡去？是不是真的因為未得到而執著？是不是真的是某個感動的瞬間？當然我不否認是有感動的瞬間……」

花明兮頓了頓，眸光誠摯而又堅定的看著荼，

「時至今日我想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我不是所謂的一時興起，不是未得到的執著，這份心意也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去，更不只是因為某個瞬間……至於了解，是啊，我並不了解全部的你，可我相信你，我也相信我所看到的你。當然，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給我機會讓我了解不一樣的你。」

花明兮定了定神深吸了口氣望著荼的眸中滿是緊張與忐忑，

「荼，你曾說長久喜歡一個人很難，可這麼多年過去了我怎麼還是喜歡你？所以我深思熟慮認真問過自己確定過自己之後覺得還是要告訴你，我喜歡你，你呢？你現在會回我什麼？」

清亮的眸望中印著一張滿是期待而又緊張的臉，這麼一瞬他很清晰的感覺到了自己的心在搖擺在慌亂，可最終出口的卻是……

「抱歉……」

無法掩飾的失落湧上心頭，花明兮哽咽了半天努力的把淚水咽了下去，好不容易擠出了個笑容，

「不抱歉，沒有關係……」

「荼，話本里有句詞叫做『勇於索取，能被拒絕』。我再次告知你我的心意，並不是要勉強你答應我什麼，只是不想給自己留下遺憾。我剛也偷偷想過也許會有不一樣的答案，畢竟這麼多年了，可你啊還真是一如以往……」

原來有些事情不論過了多長時間答案亦不會更改，就像有些人一開始不喜歡，到了後來也還是不喜歡。

沒有變，他什麼也沒有變。

也許一切早在那句『各取所需』出口時就已經定下了結局。

只是她變了，變的更加喜歡他了。

「好了。」花明兮吸了吸鼻子，自覺燦爛的掛出一個笑容道「該說的都說了現在就做正事了。」

「你要做什麼？」

這一瞬荼不知為何竟覺得心中不安起來，

「欠的總是要還的，我不喜歡欠別人的，尤其不喜歡欠你的。」

說著站起了身，雙手成蓮花狀把自身的靈力引至手心送至荼的身上，

「住手！你可知如此這般的後果！」

荼大怒，可他的身子卻無法移動，

花明兮嘴角微揚並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

「這命若不是你早沒了，現下不過變回原形，細想來還是我得了便宜。」

「花明兮你給我住手！」

「這還是你第一次喚我的名字，真好……我本以為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幸好你知道……」

「我不需要你這般……」

「我知道！」忽如其來的大吼，花明兮也被自己驚到了，可一想到那些一直積壓在心的話再不說便再也沒有機會說了，她便什麼也不想顧了「我知道你不需要我，你從來就沒有需要過我。以往都是你幫我，你卻從來沒有需要我幫忙的時候，有事你寧願找鴆舞幫忙也不需要我，我知道，我都知道……你真的不需要我……」

控制不住的眼淚再一次往上飄起，這種自我崩潰的情緒，這種無能為力的無奈藏在她心裡真的太久太久了……

「我……」

「荼，我真的怨你，怨你為什麼一點點機會都不給我，你總是對我那麼理性，這種理性就像一堵牆一直把我隔絕在外。我也不知道我臉皮到底是有多厚，明明感覺到了你的疏離可還是很不要臉的一而再再而三的靠近，可能在你面前我從來就沒有臉過。我有時候甚至在想不要臉就不要臉吧，臉哪有你重要，這麼一說自己都覺得自己真的太不要臉了哈哈哈……

有時我自己都看不懂自己，我不喜歡你對我那麼理性，可我又挺感激你對我那麼理性，至少你沒有騙我，不喜歡便真的一點機會也沒有，可你不知道即使是空歡喜，只要是你給的，對我來說也是天大的喜悅……」

清亮的眸中一震，似有水光，眸中的身影開始虛化。千年前接住昏死的她時的那種焦躁急切而又無法抑制的害怕再次襲上心頭。此時更甚以往，因為現下的他毫無改變之力……

「荼，你聽我說了那麼多話會不會覺得我煩啊？」看著荼的雙唇動了花明兮怕聽到讓自己不開心的答案搶先插話道，「沒事，你別擔心，煩也就這一次了，以後我都不會煩你了。」

「不煩。」

望著那清亮的眸子花明兮有些出神，愣了半響微微一笑道，

「我能問個事嗎？」

「你說。」

「『返』是取迷途知返之意嗎？」

「………嗯」

原來，真是這樣……呵呵……

「對不起讓你失望了……我竟如此執迷不悟……」

話落花明兮的身影虛化至點點白光消散在了空中，而冥府一棵消失千年的聖樹就在此時重現於蘼境仿若從未離開般，樹上滿是七彩的果子，樹下站著一白衣廣袖滿頭銀髮周身散著銀光的男子。他的出現讓原本幽暗污濁的冥府有了人間白日般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