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胡月兒

時光匆匆，倏忽數月過去，已經到了夏末。

天色方曉，在「雲陽鏢局」的練武場里，已經有人在練拳了。只見在練武場西側的一排烏柏林旁，一道少年的身影正在騰挪跳躍，出拳踢腿，只見他力量用得恰到好處，拳法也有板有眼，只是身形偶爾會給人一種不太協調的感覺。

這少年正是意外重生的石羽，來到這個世界，他知道要想在這赤炎大陸立足自保，唯有自身擁有強大的武力。自打傷好了之後，每日里自覺練習，倒也顯得十分勤奮。他使得這套拳法僅是武林中極為普遍的「伏虎拳」而已，並不是青陽宗的本門基礎武技。這「伏虎拳」招式簡單，但卻沒有多少內力的運用技巧，用來強身健體倒是不錯，若想克敵制勝卻顯威力不足。青陽宗即使是最基本的入門拳掌功夫，也需要到了凝氣境三階才能修習，尋常武者若是不能凝鍊出內力來，就連進青陽宗打雜的資格都沒有。

雖然只是一套簡單的拳法，石羽倒也全神貫注，一絲不苟地練習下去，一趟拳打完，額面上已微微見汗了，顯見內功也毫無根基。張鏢頭倒是教過他們《培元訣》，這青陽宗的入門功法口訣，不過石羽原本十分愚笨，自從八歲多進入鏢局后就開始背誦，不過，憑他的智力，雖然背誦了五、六年，仍然沒能將只有百十句口訣的入門心法《培元篇》給記全，更不用說理解和修練了。

自打重生以來，他雖然頭腦恢復清明，但這內功修習卻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所以他到現在卻還是沒能修鍊出一絲內力出來。

「乾坤之初，氤氳混融，天地混沌，莫名其始。其淵深而有本，則萬物之宗也。鴻濛即生，是以天地萬物之原，此謂混元一氣。夫天地含育萬物，生生不息，穀神不死。太極生而為兩儀，是謂玄牝。玄陰而牝陽，太極之樞，造化之本，故謂天地之根，綿綿不絕也。是故道法自然，天地一息。……是以春華秋實，日月精華，皆天地之元氣，吸納入體，滋長在培根之固，此謂真元。如此，梯山之始、航海之初，謂之凝氣矣……」

略作調息，石羽來到一棵大樹下盤膝打坐，口中念念有辭。

青雲門的入門功法《培元篇》只有三百多字，並不是很複雜。即以一定的特殊姿式，冥想吐納，感知周邊的萬物元氣。然後張開全身毛孔，引導吸納這些感知到的天地元氣，引入體內，沿著體內特定的經脈運行，並匯聚到體內的丹田之處。以此鍛煉穩固、增強自身元氣和內絡經脈，達到固本培元的目的。

此事說起來簡單，但做起來卻極難。

首先，你得能感知到四周的元氣存在，這就是所謂的修鍊天賦。而大多數人，即使窮其一生，也無法感知到所謂的元氣存在，自然也就無法修行。修鍊的天賦，分為對天地元氣的親和力的強弱和意念控制力兩個方面。元氣的親和力表示一個人吸納元氣能力的高低，而意念的強弱則表現一個人控制和引導這些元力的能力。

「原來還真有所謂有真氣存在，但這很難嗎？」石羽深吸一口氣，他感到自己已經快要進入一個新的天地。

最近一段時間，他一直在腦子裡默念著《培元訣》上所載的入門功法，彷彿在睡夢中滿腦子想的也是所謂的感受天地元氣，整個人也顯得渾渾噩噩。好在他本就痴傻，鏢局裡的人和小夥伴們也並沒有特別在意。

石羽迎著朝陽閉目打坐，忽然他身子一震，似乎感覺到自己的周圍漂浮著無數的五顏六色的光點。

「這就是所謂的元力嗎？」他在心裡感到無比的興奮，「可是我感知到的元力情況為什麼和《培元訣》上所述的情況有些不太一樣呢？」他睜開眼，四周那些斑駁的光點立刻不見了。石羽在前世雖然一直病體纏身，無法正常上學讀書，在讀到初二后就被迫綴學。但他人極為聰明，也喜歡看書，而且記憶力絕佳。在綴學后胡亂讀過數萬本雜七雜八的書藉，雖然沒有什麼特別的專長，但一肚子雜書也足以讓他思路大開。

稍加思索，他就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青雲門以水系、風系和木系功法見長，宗門主要功法《青雲訣》主要講述的是水系元力的吸收和運用，另外對木系元力也稍有涉獵，而其它的幾系元力根本沒有涉及。而石羽卻感受到的幾乎包含了金、木、水、火、土五行各系元素的元力，其中以紅色的火系元力和綠色的木系元力感知最為強烈，另外，金色的金系元力和黃色的土系元力感知稍次，而對於代表水系元力的淡青色光點的感知最弱，當然也可能是周圍的水系元力太弱的緣故。

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石羽無法判斷。

「究竟該怎麼做才好呢？」他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決定不管怎樣，把能感知到的元力因子全部都導入體內。畢竟無論前世今生，他都是個地地道道的窮孩子，自然認為任何浪費都是可恥的。作為一個標準的財迷，如果把感知到的珍貴元力輕易丟棄，就好象是把錢扔水裡一樣，那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似乎比《培元訣》中所敘述的情形要容易一些，石羽輕易就能夠用意念驅動離身體大約一尺內的光點進入體內，然後匯入經絡。

「怎麼會這樣，似乎是很容易的事情。」石羽睜開眼，在心裡感到有些驚駭。當他運轉《培元訣》的時候，天地間的元氣竟然十分迅速地就被吸入體內，實在是有些太容易就被調動了。

想了一會兒，石羽還是決定不管怎樣，先把感受到的那些五彩的元力因子納入體內，先凝聚出內力來再說。於是又閉著雙眼，默默地感受著周邊的天地元力，過了大約一刻鐘之後，閉上雙眼，大約一刻鐘之後，石羽再次感知到了周身環繞著五彩繽紛的元力因子，「以意為引，凝氣入體，導入經絡。經絡一通，運轉周天，由此天地一息，元氣入體，蓄之于丹田。」他在心中默念著心法口訣，準備用意念引導身體周邊的元力光點通過肌膚毛穴進入體內，然後匯聚於幾條經脈之中。

在他體內一絲絲溫和的氣息，在體內的幾條經絡中毫無阻滯流暢地運轉著。這似乎也與《培元訣》上所述的打通經脈阻滯有所不同，自己體內的經脈似乎早已疏通，並沒有絲毫的障礙，元氣在其間運行，就好象飛馳在早已經修好的高速公路上，竟然無比順暢。

隨著這些元氣沿著體內的經脈運行了幾個周天，然後在石羽意念的引導下，準備匯入他的丹田。

驀地，從遠處一粒石子飛來，正好擊中他的頭部，石羽一驚，剛吸入體內的真氣亂竄，整個人頓時癱瘓在地上，動彈不得。

只聽一陣少女嬌笑：「傻根哥哥，怪不得大家都說你笨，瞧你練了這麼久的功夫，有人在後面暗算你，你都不知道，這幸好是塊小石頭，這要是一刀下去，你整個人都交待啦。」

幸好石羽這才剛會凝聚元力，身體只是一瞬動彈不得，體內剛吸納的一點元力頓時散去。他扭過頭去，怒目圓睜，張口就要大罵。卻見一個紫衫少女從樹後轉了出來，嬌笑如花，雙目靈動，笑起來兩邊頰上露出兩個深深的酒渦，正戲謔地看著自己。

石羽張了張嘴，滿嘴的髒話最終還是硬生生咽了回去。

這少女正是總鏢頭胡全海的掌上明珠胡月兒。

只見胡月兒一蹦一跳地走了過來，兩隻大眼睛一眨一眨地，說道：「噫，你咋啦，直瞪著我幹什麼？」

石羽使勁咽了幾口唾沫，板著臉沉聲說道：「小姐，別人正在練功，你這樣做法會害死人的知道不？」

胡月兒咯咯一笑，輕啐一聲：「呸，就你還想凝鍊出內力，人模狗樣地學人家打坐，咱們一塊長大的小夥伴，別人都進了宗門，就剩你一個啦，剩下都是比你小好幾歲的。」

石羽頓時一滯，歪著頭說道：「我才不稀罕呢，進宗門打雜有什麼好？再說啦，你不也沒能進宗門么？」

胡月兒一笑，心念一動，用元力在掌中凝聚出一個拳頭大小的青色水球出來，一邊把玩著一邊嘻嘻笑道：「你在那犟嘴也沒用，我爹是想讓我直接進入內門，不用受外門弟子的那份苦，不象你，到現在還沒凝出內力來，想進宗門作個雜役人家也不要你。」

石羽也不想再跟胡月兒糾纏，小孩子家拌嘴也沒啥好玩的，再說好男不跟女斗——他也鬥不過胡月兒，於是轉過話題開口問道：「你咋來這麼早，還沒到早課的時間啊？」

胡月兒把嘴一撅，跺了跺腳說道：「還不是我爹，說又快到了宗門招生的時間，讓我加緊練習，天還不亮就把人家給叫了起來。」她口氣一轉，變得柔和起來，「傻根，我就要離開這裡了，還真有些捨不得呢。」

「恭喜恭喜，月兒這一入宗門，從此天高海闊，平步青雲。」石羽說道。

「呸，你啥時候也學得油嘴滑舌的。」胡月兒啐道，卻是滿臉歡喜，她突然止住笑聲，眼珠子軲轆亂轉，上下仔細打量著石羽，看得他直發毛，「不對啊，傻根，你自打從山崖上摔下來就不多對勁，不會這一摔登時靈根入體，神台清明了吧？你真的練出元力來啦？」

石羽撓了撓頭，但還是把自己感悟到元力的事說了一遍，不過他所見到的元力五彩斑駁，他也弄不清是怎麼回事。

胡月兒聽罷失聲笑了出來，「還真有你的，連感悟到的元力都和別人不一樣，這個我也不清楚，還得回去問問爹爹是咋回事。」

兩人正聊著天，卻看到一些學徒和鏢師來到了練武場，每天例行的晨練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