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試

骷髏留下的不過是些殘渣碎末，灰灰白白的一小堆，乍一看毫無特殊之處。可等湊近了，王天遠發現這一小片一小片的碎骨上有著晦澀難辨的玄奧刻痕，看久了甚至會讓人頭暈腦脹意識渾噩。

猛地起身時一個踉蹌，王天錦趕緊扶住哥哥，下一刻卻被他突然用力揮開，形如遇見某種洪水猛獸。

王天遠站在原地清醒了一會兒才瞧見弟弟格外傷心的委屈小表情，他忍耐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一個爆栗敲上去直把人揍得嗷嗷叫。

「天錦你莫不是真傻了？來來來，讓大哥好好給你鬆鬆筋骨，看能不能幫你找回點腦子來！」

「嗷——哥、哥，別打了別打了！我沒傻，真的沒傻！」

兩人鬧了一會兒，然後停下來面面相覷。

「哥······剛剛那麼傻乎乎的，是我們嗎？」王天錦怯生生地看向他哥，生怕再挨一頓揍。

「······讓我們先彼此冷靜冷靜。」費了好大力氣才把到嘴的髒話咽回去，王天遠陰沉著臉離自家傻弟弟遠了點。

或許自他們踏入蜃景的那一刻起，這裡就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他們。可能是看到的景色，可能是吸入的空氣，總之他倆都逐漸變得偏離了原本性子，連未知環境中幼稚打鬧都做得出來，那接下來幻境做到讓他們自相殘殺也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殺人於無形。

王天遠呼出一口氣，勉強用理智理清思路。

不，或許他，他們早就已經瘋了，只是不自知而已！

略顯神經質地驟然扭頭去看其他人，王天遠倒想控制一下自己，但很快就被腦海中紛雜的念頭分散了注意力，總認為他們這幾人都已經完全瘋掉了，必須想辦法逃脫才是！

冷眼看著王家兄弟一個嚶嚶嚶地哭泣，一個哼哧哼哧地轉圈，雲澤微微嘆了口氣，走過去乾脆利落的一人一手刀，這下空氣里終於安靜了許多。

「阿夢，你感覺怎麼樣？」

「哥哥我沒事啦，這兩個人······」

「沒事，暫且暈過去了。也還，省得還要找借口騙過他們。我們先找個地方把他們安置起來吧。」

「嗯嗯！哥哥，他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啊？」

「大概跟黑風林里內部的環境有關吧。咱們在村子里住久了所以沒事，但這些外來人的體質還沒能適應。」

「那哥哥之前也見到過這種，這種蜃景？」

雲澤頓了頓，倒是沒正面回答：「黑風林里，哪怕是蜃景也要比外頭的厲害上許多。原本蜃景本身是不會有攻擊力的，而這裡已經發展成了蜃景與幻境交織，虛實相生之下，真的可能變成假，假的也有可能變成真。阿夢要小心些，等下可別跟我走散了。」

「不會噠！」白夜信誓旦旦地向哥哥保證，「我絕不會丟掉哥哥的！也不會被哥哥丟掉！」

「傻妮子，整天胡思亂想些什麼呢！」雲澤好笑地刮刮她小鼻子，一隻手把人牢牢牽在身邊。

「哥哥~對了！你還沒跟我說這個湖泊的故事呢！」

「未名湖附近我也只來過寥寥幾次，來這裡的路倒是認得，可有些危險我也還未探明。王凌志這回要不是行程太過匆忙，其實可以找個更可靠的人來當嚮導。現在，怕是大部分人都已陷進蜃景中了。」

「才沒有！哥哥是最可靠的！哥哥最棒！」

「噗，你這個小馬屁精，今天的嘴巴怎麼變得這麼甜了？」

「哼！本寶寶一直都這麼甜！是哥哥太苦啦，我給你和一和，我們倆就都可以變得甜滋滋的！」

「······好好好，阿夢當心點腳下，眼前的一切有真有假，我們可得謹慎些。」

「嗯！哥哥，我們現在要去哪兒啊？」

「當然是，未名湖。」

兄妹兩人把王氏兄弟倆搬進了一個小山洞裡。據哥哥所說，他到這邊狩獵時曾在這個山洞裡住過幾次，可以確定目前來說比較安全。

在洞口布置好遮掩物以及驅逐蟲蛇的草藥，雲澤不知道這兩人醒來後會如何，他總不能讓他們一直睡下去，萬一在睡夢中被偷襲死掉可就太冤枉了。可依照之前兩人的精神狀況來說，醒來后還真不好說會發展成什麼樣，兄弟相殘的話也是個人間悲劇。

白夜倒是用水系治療術嘗試了一下，收效甚微，至多能幫他們清除一下體內吸入過多的霧氣。之前針對霧杉研製出的解藥已經不起作用，因為這並非霧杉散發的毒霧。

之前那個骷髏······雲澤不出手是因為直覺告訴他有哪裡不對勁，當王天遠解決掉它之後，那股違和感反而愈加強烈。

在王天遠查看過地上那些骨片后，骷髏殘渣便立時化為一團黑煙消散，一絲痕迹也未留下。

那骷髏，誰知道是不是真的骷髏呢。

他扯了扯山洞口的雜草，讓它們的外表看上去更自然一點。

人各有法，兄弟倆對他和妹妹不算壞，他會儘早破除這處迷障以讓幻境中人清醒過來。

牽著妹妹，雲澤沒有對眼前的湖泊避之不及，反而在搜索周邊無果后將目標鎖定在了湖心。

順著浮萍路一路望去，抵達湖心后那裡什麼也沒有，只是空茫茫的一片。若是細心些便可發現，以湖心為原點劃出直徑三丈的圓面，在那一圈水面里不存在任何花瓣。

儘管花瓣一片片分佈的很是雜亂，相互之間的距離有遠有近，可唯獨那片區域是十分規整的沒有一點雜物存在，除了作為路徑的圓圓綠荷。

就好似，那裡有看不見的無形之力排開了多餘之物。

湖泊的水質倒十分清澈，連水底的一枚枚小石子、腐爛中的殘骸、葳蕤生長的絲草等等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全部蒙上了一層恍恍青色。

湖水很清，湖水很靜。

白夜拿著路上隨手撿來的一根樹枝在湖邊攪了攪，樹枝完好無損。

居然沒問題？她可不信！

不信邪地轉而去戳了戳湖面的圓盤綠葉，葉片猶如鐵澆銅鑄般動也不動，盡忠職守地呆在固定好的位置。

雲澤拍拍她的手背，於是白夜起身讓了開來，看哥哥準備拿這個湖泊怎麼辦。

其實要知道事實如何也簡單，找個人走上一遭便知。可惜現在滿打滿算只有四個活人，其中兩個暈了，還有一個是親妹妹，算來算去只能他自己上。

於是白夜還來不及出聲阻止，就見哥哥輕盈地踏上了第一片綠萍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