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霧中花

要不是有繩子把人都連接在了一起，他們鐵定已經四散逃開了。

尖利的慘叫在一息后被強行終止，雲澤頗為嫌棄地甩了甩手心那團黏糊糊的汁液。

「什、什麼？」周奇琣臉色很不好看地詢問道，似乎虛弱得下一秒就會倒地。

「大概是這裡的某種土特產？」雲澤難得開了個玩笑，另一隻乾淨的手按捺住蠢蠢欲動的妹妹。

白夜急得不行，她在那陣尖嘯過去后感受到了久違的衝動急躁，好似前方有一大片罌/粟花等著她去採擷。

想吃！好想吃！

實在掙不脫哥哥的禁錮，她乾脆一把抓住了那隻垂在身側的手，想要舔一舔殘留的綠色汁水。

然而這個可憐的小小願望也沒能實現。手掌的主人毫不猶豫抽走了它，順帶給她臉上綁了塊厚實的帕子。

······委屈，想吃手手。

領路的周奇琣還沒緩過勁兒來，王氏兄弟也一副魂游天外的表情，雲澤感到了深深的疲憊，這一個兩個的怎麼都是不讓人省心的傢伙！

左手沾上的汁液已經變成黏著的不明物質，細嗅下有一股淺淡的植物香味，可他頭腦清明得很，什麼意外感覺都沒有。

看妹妹十分嘴饞的樣子，雲澤憋著氣再次伸手往霧中一抓，又一陣尖叫，但比起前一次來要弱上許多。他眯起眼打量著這株植物——如果還能稱呼它為植物的話。

人頭大小的根莖部分還帶著一些翻上來的黑土，形如人類面孔的紋路分佈其上，並且還在時不時變換著。應該是嘴巴的部位裂開了一道細縫，尖叫聲就是從這裡傳出來的。

與這部分比起來，頂端露出地面的葉片反倒算不上什麼了，儘管那上面布滿紫色的鱗粉和血管般的凸起脈絡。

「哥~窩想次~」

瞧瞧，這東西把他妹兒都變成啥樣了！雲澤痛心疾首地再次碾碎這隻尖叫植物。

白夜眼巴巴地看著可口美味就這樣消失，胃部火燒火燎的痛感提醒她再不做些什麼的話她就要成為第一個餓死在這兒的人啦！

「哥哥，我真的可以吃它們！」她嚴肅著帶點嬰兒肥的小臉向護崽兒兄長保證，「我現在很餓，非常餓，再不吃東西就要餓死了！」

「真的？」

「嗯嗯！乖孩子阿夢從不撒謊！」

雲澤觀察了一番，發現妹妹確實身體不適，秀眉不自覺皺在了一起，一隻手還用力按著胃部，喂她吃了些乾糧也沒什麼用，仍舊不舒服的樣子。

細想起來，這種植物的外觀確實讓人感到不適，聲波攻擊也很危險，可他並沒有聞到毒物特有的氣息，那些殘渣透出來的味道平和中正到不該在這裡出現。

「阿夢乖，哥哥再去給你抓一隻來好不好？」溫柔的語氣中藏著某些不為人知的意味。

「好好好！哥哥最好啦！」

輕笑一聲，雲澤摸摸她腦袋，拽著繩子往前走了幾步。

這些外表奇詭的人頭植物倒是很好抓，他隨手一伸就能抓來一隻。這次抓到的這個比第二個小，比第一個大，尖叫音波的強度也介於兩者之間。

沒有直接讓它「閉嘴」，雲澤嘗試著塞了塊石頭進去，人頭植物「唔唔唔」半天也沒能再叫出聲來，聽上去反倒像是在哭泣。若不看畫面只聽聲音的話還真有點像欺侮可憐人的現場版。

哪怕它再像人類也只是一株植物罷了，雲澤絲毫沒有手軟地剝開根莖外衣，掰了一小塊下來塞進了嘴裡。甫一入嘴，根莖塊便化成一股清涼甘甜的汁水滑過喉嚨進入胃部，不僅沒有害處反而讓他精神為之一振。

這下雲澤是百分百肯定人頭植物的無毒無害了。

耐心等待了小半天確定真的沒有其他後遺症，他把剝開一半的人頭根莖遞給望眼欲穿的妹妹，然後沒過一會兒便被妹妹哼哧哼哧消滅完，繼續渴望地看著他。

沉吟了一會兒，雲澤乾脆一口氣抓來三四個只有雉蛋大小的根莖球，看著妹妹在吃掉兩個之後便打起了飽嗝，卻還是對剩下的球球戀戀不捨，嘴饞得不行。

人頭植物沒有等級，不像成精的植類妖獸，但它確確實實有一定靈性並可以自主攻擊，到底是什麼品種的生物？雲澤的視線穿透層層疊疊的迷霧，準確地看到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人頭菜園」。

紫色如同盛開花朵一般的葉片鋪滿了空地，有的頂端還綴著小顆綠色果實，看起來十分不協調。乾枯皸裂的土地似乎很久沒有享受過甘霖灌溉，位於邊緣的幾株植物紫葉已經開始泛黃脫落，縮水得厲害。

難不成真有人在黑風林開闢了一處菜園？荒謬的想法浮現在雲澤腦海里，畢竟這些植物分佈得也太過規整了些。

歇一會兒吃一會兒，後頭的白夜總算解決掉了手裡所有根莖球，整個人非常滿足。精神力猶如泡在溫度適宜的泉水中做了個全方位的馬殺雞，讓她飄飄然不知今夕是何夕。

好容易從那種過分輕鬆的狀態中脫離出來，白夜特想回到過去抽那個歡樂智障兒童般的自己一頓：讓你鬆懈！讓你大意！萬一真遇到危險你個小辣雞就是給人送菜的份啊！

不經意咂了下嘴，甜滋滋的味道仍留在舌尖不肯散去，可一想到這甜味的來源——那些個人頭樣的根莖，她只想立刻原地失憶重新變成白·二傻子·夜！她又不是食人魔，哪怕生理上舒服極了心裡上也接受不了吃「人頭」哇！

捏捏妹妹的小肥臉蛋兒，雲澤好笑地看著她滿臉不敢置信的失意體前屈，拖著身後三個大包袱在「菜田」邊站定。

不管有沒有主人，他們現在都得從這一片望不到邊際的人頭植物中穿行過去。

白夜自發自覺地給昏迷三人組來了份透心涼大套餐，醒來後周奇琣大概也能看到眼前的景象，一時被驚得說不話來。

「我們怎麼、怎麼偏到這邊來了？」

「伯伯這要問你呀，我和哥哥還有那兩個叔叔都不認識路呢，一直在跟著你走的呀！」

周奇琣噎了噎，小女娃這麼說也沒錯，確實是他領著人走到這邊來的，可他之前明明······？

現在不是爭論誰對誰錯的時候，他沒好意思說自己之前都是繞著這地兒走的，根本不清楚要如何通過密集的紫葉植物走回原本的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