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中午時分,太陽努力地從厚厚的雲層中射出昏黃的光芒,一陣風裹挾著陰冷呼嘯掠過,捲起地面上的不知誰丟棄的紙片翩翩舞動著遠去。
鳳城縣公安局二樓會議室內煙霧繚繞,刑警隊長周一龍正組織刑警給最近幾起已初步定性為自殺的案子做著最後調查的匯總。聽完大家彙報,周一龍的濃眉蹙的更緊了:沒有任何預兆,幾個青春妙齡女孩就像約好了一般,接連自殺了。市裡縣裡所有的目光都盯著刑警隊,周一龍已有一星期沒回家了,吃住在警局。可案子毫無眉目,就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這幾起案子幾乎沒有任何線索可尋。
案子久懸未破,民間議論紛紛,更有老人言辭鑿鑿的說這是天神的懲罰。一時間,整個鳳城如煮沸的開水人人自危。
周一龍使勁的擼著自己的腦袋,一雙熬紅的眼睛挨個的盯著自己的愛將,試圖從那些緊閉的嘴裡再掏出一言半語。整個會議室除了煙霧翻滾靜得可怕。
接待室趙明神色緊張的跑來報告:「周隊不好了,有人報案說,東街又有一姑娘跳樓自殺了,死者家屬和迷信祭祀的隊伍為了搶奪屍體發生衝突,現場需要大量人員支援。」
周一龍立即指示所有在場人員出警趕赴現場。車少人多明顯不夠用,周一龍安排張婕和兩名幹警騎摩托前往現場。頃刻間,警車呼嘯著風馳而去。
常嘯傑經過縣公安局門口時,剛巧碰到張婕趕著去報案現場。兩名男幹警的背影正在遠去,他們火急火燎的已經騎出一大截了。張婕一眼看到了常嘯傑,便掉頭騎到他面前打了個招呼:「喲,真難得,沒跟你那一枝花一起出來。」
常嘯傑看著她,對於她的調侃並不理會,只是用深情關切的話語提醒她:「出警時多長心眼,保護好自己。別光顧著……」
常嘯傑的話音還沒落完,張婕擺擺手回頭一踩油門拚命的追趕同事去了。常嘯傑看著張婕遠去的背影嘆了口氣,一個人低著頭默默地向相反的方向走著。
周一龍和同事火速趕到現場,現場一片混亂,小區內擠滿了鬧事的與看熱鬧人群,四周樓房的窗戶上也是人頭擠擠。幹警的到來暫時控制住混亂的場面。周一龍站到小區一個小花壇上說:「請大家安靜,請大家安靜,聽我說,不管現在發生了什麼我們都不能違法從事,請大家馬上離開現場。」
人群中有個沙啞的聲音喊道:「這是觸犯天規的女人,天神要懲罰她,我們必須把她送到神前祭祀。」話音未落,人潮就如同平靜的池水裡扔進一塊石頭,頓時波浪掀起,呼嘯彼應。人們手持農具個個面目猙獰、亢奮,手裡的傢伙什在地上敲擊出讓人發怵的聲響:「燒,燒,燒!」他們齊聲喊叫著。這喊聲如海嘯般掠過人們的心底,激起一陣莫名的悲愴。
家屬在死者身前張開雙臂保護著,失去親人的痛楚讓身體不停顫抖,嘶啞不成音的斷續哭喊著,神情悲痛之極。面對不斷聚攏的已完全瘋狂的人群,猶如汪洋大海里一葉殘破的扁舟,絕望無助的等待著最後的時刻。
周一龍知道此刻如果處理不好,或者說稍有不慎,產生的後果將不堪設想。但此時的周一龍被情緒極度亢奮的人們圍堵在屍體的外圍,無法靠近。隨著人們的喊聲越來越瘋狂,圍向屍體的圈子越來越小,死者家屬都站起來紅著眼睛露出以死相抗的光芒……
一場瞬間激化的死亡遊戲就在千鈞一髮間。周一龍手不由地伸向腰間,可就在這時,他發現自己來的匆忙,根本沒想到領槍,也沒預料到事態會發展如此嚴重。冷汗涔然而下,周一龍開始大聲的呼喊著試圖阻止已完全失去理智的人們,他的聲音在鼎沸中就如同被封閉了一般毫無力量。他深深後悔此時沒有帶上槍,他開始絕望的向著天空大聲叫起自己的名字來:「周一龍……」
只聽得「乒」一聲的槍響,那令人震懾的聲響讓時間瞬間定格下來,人們一下子靜的如一潭死水。片刻之間,人們形成的包圍圈如刀劈斧砍般裂開一道縫,一直延續到槍聲傳出的張婕面前。
周一龍直跳起來,迅速靠近了張婕。看來這聲槍響確實讓那些愚昧的人們膽怯了,而張婕眼睛里噴射出銳利的光芒更加讓他們懼怕。幹警們也迅速圍在張婕的周圍向屍體位置移去。
張婕憤怒地站在屍體前,用槍指著距離最近的一個領頭者,瞪大眼睛厲聲問道:「是不是你讓燒的?如果是你的兒女呢?你也會嗎?破壞現場你知道是什麼罪?!你想刑拘嗎?」
嚇得那人又是搖頭又是點頭,低著頭向後直退了出去,其他人也自動的跟隨著向後退。只是一會,人群就如同大海退潮般瞬間退的乾乾淨淨,只遺留了一地的煙蒂及垃圾在見證著剛才的驚心動魄。
張婕此刻顧及不了許多,對身邊的同事命令道:「封鎖現場,如有阻擋辦案,立即逮捕!」周一龍帶頭響亮地應道:「是!」這一個陣勢才讓在周邊圍觀的人們也慢慢地減少並散去,小區重歸寧靜,夜幕也在慢慢臨近。
張婕還未等人群完全散去,一顆懸著的心早早支撐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裡的槍還緊緊的抓著。周一龍走過去輕輕地把槍拿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說:「第一次開槍就是這樣,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原來張婕聽了常嘯傑的提醒,騎出一截后,思量著大家走的急,怕沒時間領槍,她應該申領一把槍以防萬一,沒想到還真派上了用場。
張婕知道今天的一切如果發展到另一種結局,那將真的不堪設想,槍膛里規定只有一顆子彈,腦海里不由浮現出了常嘯傑關切深情的目光和那句話:「出警時多長心眼,保護好自己……」
回程的路上,張婕凝視著車窗外不斷閃過的景色,思緒起伏,回憶如影片般斑駁迷離,最後定格在常嘯傑落寞憂鬱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