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以命換命
守陵殿五里處,山谷,皇帝駐紮的大營。
深夜,整座大營瀰漫著濃重的香氣,彷彿陷入沉睡中。
一個佝僂的身影,雙手交疊在袖中,穿過倒地昏睡的禁衛,走進了皇帝的營帳里。
營帳里只餘一盞燭火在角落裡搖曳,守夜的宮女和內侍,歪倒在地上,睡得正沉。
那身影在內侍身邊止住腳步,戒備地看向不遠處的龍榻——
燭火微弱的光亮打在一側屏風上,將龍榻籠罩在陰影中。
儘管如此,依稀能夠看清,身穿明黃寢衣的皇帝,正仰面而卧,睡得很沉。
來人駐足聆聽一會兒,銳利的目光將床榻上的皇帝打量一遍,這才脫下帽子,腳步蹣跚走到了床榻前。
「呵呵……」
他突然發出一陣笑,笑聲粗礪暗啞,彷彿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喜悅。
在笑聲中,他伸手翻開皇帝的手心,顫顫從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在他自己的手心劃一刀,將鮮血滴進皇帝的手心裡。
不過幾息之間,沉睡中的皇帝,突然睜開雙眼,整條手臂像是被什麼燙到似的,劇烈顫抖著。
這個反應,讓來人非常滿意。
「你是何人?」皇帝看向來人,怒聲問道。
彷彿有巨大的痛楚,從他手臂蔓延到全身,讓他渾身發抖:「你、你對朕做了什麼?!來人!來人!」
那人見皇帝這副模樣,再次笑起來。
「一個時辰后,你就會暴斃身亡。到時你去地府里問問先帝……我是誰,他會告訴你的。」他啞聲回答,語氣里難掩得意。
皇帝強忍劇痛,似是恍然大悟。
「你……你是白義?你沒死!」
這一聲,倒教來人臉上露出驚訝之色。
「先帝當年要有你半分精明,不至於死在婦人之手。」
這話等於默認了自己就是白義。
「只可惜,醒悟得太晚。」
白義昏黃的眼珠,看向皇帝的雙眼,嘖嘖道:「你立個廢物做儲君,十五年前,他錯失良機沒能殺了你,讓我又生生等了十五年……不過沒關係,只要這江山最後是我的,不管等多久,我都能等得,你看,我不是等到了么,呵呵……」
劇痛讓皇帝咬緊牙關,他強撐身子,斥道:「朕死了,四郎不會放過你,你不過是個無名之輩,想奪朕的江山,痴人說夢!」
「楚熠?」白義又笑起來:「你把白信的孫女嫁給楚熠做婦,一個時辰后,天下人都會知道,你死於白氏血毒,普天之下擁有白氏毒血的,只有你那個未來的兒媳一家……楚熠便是戰神,也背不起弒父的罵名。到時太子洗冤出獄,登上大寶,這天下……這江山,不就是我的嗎?哈哈哈」
白義笑聲中,儘是勝券在握的激動。
這份激動,讓他忽略了皇帝眼底的嘲弄。
「啪、啪、啪……」
突然,帳外傳來擊掌聲,帳外隨之燈火通明。
「朕果然立了個廢物做儲君。」一個低沉威嚴的男聲,在帳外喝道:「竟能讓你這個毒物做夢做到這種地步。」
白義的笑容戛然而止。
他錯愕回頭——
就看見一個明黃的身影,在眾人簇擁下,踱著步子走進了營帳里。
不是別人,正是當今皇上。
真正的皇帝。
「不可能,你……你怎會……」
這一次,他無需轉頭,床榻上的「皇帝」已經翻身走下來,立在他的面前:「你仔細看看我是誰。」
白義轉動昏黃的眼珠,在兩個皇帝之間來回打量。
他終於發現什麼,趔趄退了兩步,不動聲色將受傷的左手藏入袖中。
「楚天璽,怎麼又是你!」
白義恨聲懊悔:「我該想到的……我該想到的……」
扮作皇帝的老瑞王楚天璽嘲弄看著他:「只有我與皇上身形、長相最神似,若不是我,又怎能騙你入瓮。十五年前你害我失去一切,今日,我便要親手殺你,解我心頭之恨!」
他說著,猛地出手,鎖住白義的喉嚨。
而白義,卻突然呵呵笑出聲來:「你要殺我,也要看皇上同不同意。」
他眼珠微轉,看向皇帝:「白信的孫女,怕是沒能力徹底解你身上的毒,只有我知道法子……用你一命,換我一命,如何?」
*
另一邊——
楚熠帶著沈姝策馬飛奔,終於抵達皇帝駐地。
剛下馬,沈姝敏銳聽見一陣似蟲鳴又似鳥叫的哨聲,從營地正中的皇帳傳出來,擴散到遠方。
沈姝心下一沉。
這個詭異的哨聲,她並不陌生。
當初在鎖關林,西匈人就是用這哨聲來操縱毒奴的。
沈姝極快打量四周——
皇帳駐紮之地是個山谷,不遠處黑漆漆的似是一片濃密的山林,而此刻,山林之中乍起沙沙聲。
似雀鳥驚飛,山林中穿梭。
「我聽見了召喚毒奴的哨聲,那林子里應是藏了什麼。」她飛快對著楚熠道。
楚熠凝目遠望,側耳細聽,雖未聽見沈姝所說的哨聲,也察覺到了林中異動。
因在鎖關林經歷過,他自然知道那哨聲的來歷。
「父皇駐紮在此,禁軍必會將方圓十里肅清一遍,斷然不會有閑雜人等潛伏其中,更何況是毒奴……我命人先去查探,咱們進去見機行事。」
沈姝點頭應下,不敢耽擱,往皇帳方向去,想要看清那哨聲來歷。
楚熠低聲交代暗衛,緊跟其上。
兩人行至皇帳外頭,沈姝只覺得從帳里傳出的哨聲越來越急促。
可遠處,卻越發靜謐,甚至連先前的沙沙聲都聽不見了。
空氣中詭異的安靜,加重她心底的不安。
「用你的命,換朕的命?」
皇帝威嚴的聲音,從皇帳里傳出來:「你,還不夠格。」
沈姝聞言,透過禁衛的縫隙,朝帳子裡面看去——
從她的角度,剛好能看見白義低垂著頭,渾身瑟瑟發抖。
乍看上去,似一副驚懼至極的模樣。
可細看之下,沈姝敏銳發現,他藏在身側的左袖,卻抖動得比別處更厲害些。
而那詭異的哨聲,就是從他左袖裡傳出來的!
「他左袖有詐。」沈姝忙低聲對楚熠道:「把他左臂砍了!」
白義似聽見動靜,猛地抬頭朝她看過來。
那隻抖動的衣袖一停,哨聲也隨之戛然而止。
他朝沈姝咧嘴笑了。
就在沈姝疑惑間——
一個似蟲鳴又似鳥叫的聲音,從不遠處破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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