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匆匆一場夢

肖起能夠成為丹堂外門弟子中的第一，似乎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喬珂長老早就知道肖起進入外門前一百是沒有一點兒問題的，尤其是在肖起突破到了王靈境之後。

而內門弟子瀚玉也在比斗之餘暗中觀察著這邊的一切，

那個每晚在落葉竹林練刀的身影又浮現在了她的腦海里。

必然的結果，不是嗎？

接下來的玄靈境排名爭奪肖起不是很感興趣，尤其是在李大謀被擊敗之後。

李大謀很是慚愧的看著肖起，但是慚愧是對他自己的，他臉上的驕傲卻是為著肖起的。

肖起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多說什麼，一群兄弟姐妹也都過來安慰他。

接下來，順理成章的，肖起將和丹堂其他的內門修士一同，以內門弟子的身份去和其他分堂的內門弟子爭奪排名。

經過兩天的時間，肖起參加了數十場比斗，不斷熟悉著湮滅十三斬第二斬和焰海噬靈決的融合。

效果是顯而易見的。

肖起贏了十八場，輸了五場。

內門排行榜，肖起排在第三百二十名。

排在肖起前面的，算的上是天才了。

修為全部都在王靈境往上，甚至還有不少的地靈境。

肖起輸的幾場，就是因為挑戰了王靈境中期。

總之不管怎麼說，肖起的成績已經足夠引起轟動了。

在新生中，肖起作為唯一的人族，加上當初鬧過「走後門」事情，肖起在新生之中的知名度還是不錯的。

然而，沒有任何一個大人物收肖起為徒，哪怕肖起作為人族的表現也讓他們有些側目。

尤其是冰星晚，尤其是在她爺爺冰育德說出她服用過解毒靈藥的時候，她就能夠猜測到肖起闖進了三頭魔蛇的領地。

而冰星晚也沒有食言，在她回到學院的三個月後，也就是學院大比結束兩個月後再次去到了萬獸山脈，給了三頭魔蛇致命的打擊。

當她滿身鮮血從高空中化作流光落入學院的時候，黑石是這樣說的。

「這女人進步真快啊，短短時間，竟然就已經能夠斬殺三頭魔蛇了。」

然後在黑石的『慫恿』下，為了在學院的手中搶下三頭魔蛇洞穴裡面的火屬性地靈石，肖起特意接了一個到萬獸山脈尋找靈藥的任務。

所以當學院派人去查探的時候，山洞裡只剩下了一些地靈石碎屑。

九成的靈石被黑石全部收進了它體內。

於是，接下來的半年裡，肖起除了正常的上課修習，每天都在用這些火屬性靈石修鍊。

進入學院的半年之後，肖起突破到了王靈境中期。

中途遇到過冰星晚一次，在落葉竹林，冰星晚當時在月光下飄飄而來，看著苦練的肖起，她也只是將肖起的照片還給了肖起，只說過一句話。

「地靈石的事情，我不追究，算是謝了你的恩情。」

進入學院一年之後，肖起順利地成為了王靈境巔峰，頓時驚呆了學院，喬柯走到哪裡都是笑容滿面。

連帶著一百一十多名人族修士都臉上帶著自豪。

在第二次的學院大比，肖起成功地成為了核心弟子，核心弟子排行榜，肖起排在第九百一十五。

可是肖起並不快樂。

隨著修為的提升，肖起越發覺得不快樂。

修為提升得飛快，可是，卻找不到救治無罪的法子。

天賦異稟又怎樣，還不是回不了地球世界？

肖起的鬱鬱寡歡，是所有人都看得出來的。

瀚玉時不時會和肖起一起喝酒，看著頹唐的肖起，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終於，在進入學院的第二年，肖起以核心弟子的身份向學院提出申請，外出歷練。

黑石原本是不贊同的，但是這兩年裡，肖起的難受他是看在眼裡的，最終只是深深地嘆了口氣。

肖起的造化玄功已經練到了第三層，焰海噬靈決已經小成，湮滅十三斬到了第五斬。

總之，肖起現在的戰鬥力，比得上一些地靈中期的修士。

在萬獸山脈里狂奔，斬殺了無數凶獸，肖起整個人都沉靜在了這種殺戮之中。

在學院他只能鬱鬱寡歡，到了萬獸山脈，肖起心中的狂躁再也不想壓抑。

這不是他的世界，他也不屬於這裡。

月光下，肖起坐在樹巔，一邊喝酒，一邊開口道：「前輩，我想家了。」

黑石的聲音也有些不忍：「我知道。」

「所以，我要去尋找回家的法子。」

肖起一口將烈酒喝乾，望著朦朧月光道：「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靠我自己，只怕是找不到救治無罪的法子，又或者，等我到了那一步，我的家人是否還在世？」

黑石沉默不語。

肖起自嘲地笑道：「前輩，我知道我辜負了你的期望，也辜負了師父無謂仙人，我不配成為他的弟子。」

「肖起，你··」

「哈哈哈哈哈，誰說你小子不配成為我的弟子的！」

一陣爽朗的笑聲直接想在了肖起腦海里。

隨後便是黑石驚喜的聲音：「主人！是主人！」

聞言，肖起心中頓時無比興奮！

無謂仙人是真正的大能，他一定有辦法送自己回去的！

遠方月光下，一個白點山洞，下一秒已經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肖起直接單膝跪下，叫到：「見過師父！」

「嗯，起來吧。」

肖起這才真正看清了無謂仙人的臉。

沒有所謂的仙風道骨，穿著打扮更像是古代的書生。

敞開著衣袍，整個人狂放不羈，甚至看起來，比肖起還年輕！

黑石下一秒就出現在了半空中，無比興奮的聲音響起：「主人，你怎麼回來了？這些年你去哪裡了？」

無謂仙人笑道:「小黑，好久不見啊。」

隨後，便是沉默。

肖起原本以為自己是沒有機會見到無謂仙人的。

可真的見面了，肖起反而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

相比喬柯長老，無謂仙人是在復興人族這條路上奮鬥在更前面，可是，自己終究是要違背身上的責任的。

無謂仙人笑著揮手，一座碧玉涼亭就出現在眼前，「怎麼了小子，見到我說不出話了？來，陪我喝幾杯！」

「好！」

「肖起，看著你，我彷彿就想起了千年前的自己，我的家人也在地球，可是，我完全沒有辦法回去。」

無謂仙人仰脖喝乾了一壺酒笑道：「等我有實力回去的時候，已是千年之後，所有的一切，已經是一抔黃土！」

「咱們修士，命長，也活得孤獨。」

肖起抬頭迎上無謂仙人星辰閃爍的眸子，覺得他身上的氣質，比宇宙還深邃。

「師父，我··」

「肖起，無需多言，喝酒！」

一壺接著一壺，一杯又是一杯。

天上的月亮也顯得更加朦朧，無謂仙人看著滿臉憂愁的肖起，玩笑似的訴說著自己千年來的故事。

肖起也和無謂仙人說起了如今的地球世界。

「地球啊，多麼熟悉的回憶啊，可惜，我是回不去了。」

其實，真要以無謂仙人的修為，回到地球不過是耗費些靈力罷了，但是，地球是他的母親，卻已經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了。

當初是回不了，現在也是回不了。

無謂仙人，大概才是這個世界最孤獨的人吧。

朦朧醉意里，肖起似乎聽到了無謂仙人和黑石的交談。

半夢半醒建，肖起似乎又看到了朝思暮想的容顏。

來到九方世界已經三年時光。

可是無謂仙人終究還是沒有送肖起回去。

肖起目前的身體，根本就承受不住強行穿過空間隧道的力量碾壓。

接下來，無謂仙人似乎迷上了教導肖起。

就連無謂仙人，也說過妖刀血海的不凡。

至於老狼，肖起終於還是做出了決定，讓它離開，回到屬於它的家鄉。

又是一個三年，肖起已經是地靈境中期的修為境界。同時也在九方大陸留下了一個又一個關於人族修士肖起的傳說。

肖起跟著無謂仙人去了其他幾塊大陸，前段時間，還去看了淺薇薇和柳老爺子，柳小妹已經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而在無謂仙人的揮手間，柳小妹開靈，淺薇薇開靈，肖起還給他們留下了一些修鍊資源，算是了卻了一樁牽挂。

又是一個月夜，肖起和無謂仙人對月飲酒。

如今的肖起，已經不喜說話，除了和無謂仙人，和黑石會交談之外，對外界的一切，都顯得毫無興趣。

無謂仙人卻毫不在意，自顧自地飲酒。

終於，肖起再一次醉了。

飲酒是無謂仙人最喜歡的事情，而肖起，似乎也正好需要酒精的麻醉。

看著醉夢中的肖起，黑石的聲音響起。

「主人，真的要這樣做嗎？」

無謂仙人臉上的笑意不再，眸子里的憂傷何止肖起的千倍萬倍。

「黑石，我問你，你覺得是人族的地位重要，還是人族的幸福重要？」

黑石沉默，這個問題。不是他可以回答的。

無謂仙人感慨道：「這兩千年來，我見過了太多，也經歷過太多，我越發的懷疑，我是不是做錯了。或許，平淡，才是人族最好的歸宿。」

「主人，你？」

黑石很驚訝，曾幾何時，那個仰天大笑，勢要復興人族的主人，怎麼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無謂仙人卻是搖頭道：「黑石，你不懂！」

「這些年，我也探尋到了很多人族的秘史。」

「天道輪迴，人族勢弱，或許，不僅僅是天意，還是人族自己的選擇。」

「當初人族乃是九方大陸第一種族，天道似乎也站在我們這邊。」

「可是，天道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不屬於我們人族。」

「我們人族承受了太多的天道力量，那時候，人族大能們就已經意識到了。」

「被天地同化，這就是當時最大的危機！」

黑石有些疑惑。：「所以？」

「所以我人族大能們封印了血脈，淡化了天賦，為的，就是償還無數年來天地大道對人族的哺育！」

「這也是讓人族繼續延續的唯一辦法。」

「如果當時沒有那樣做，時至今日，或許，所有人族，都已經被天地同化，化做了這世界最精純的力量，變成了這世界的規則。」

「主人，那樣，不好嗎？」

「好？」

無謂仙人大苦澀道：「所有人都變成沒有意識的能量，雖能萬古長存，可人族卻徹底不存在了，」

「看著吧，如今繁盛的精靈一族，無數年後，是否有勇氣效仿我人族先賢？」

黑石又想起了當初送到地球的那批人族血脈。

「當初將血脈送到地球，是先賢們的一絲期望。」

「地球世界是完全不一樣的天地大道，送血脈過去，不是為了讓這批血脈回來振興人族，而是害怕淡化血脈之法失敗，他們是為九方大陸人族留存的種子！」

「黑石，現在你明白了？這批種子，原本就不應該回來！」

「我也不應該回來！因為我的存在，這九方大陸其他人族的血脈力量變得更加稀薄！」

「我一直以為我在拯救人族，可到頭來，是我害了人族！」

「人族的氣運有太多壓在了我身上，我為什麼能夠超越那個境界？」

無謂仙人自嘲笑道：「因為，大變之後天道要利用我，將更多的大能修士變成力量去回哺他！」

黑石驚駭無比：「主人，你的意思是？」

「再繼續下去，我終將變成一具行屍走肉，成為天道的刀子！」

「現在，你贊同我將肖起送回去嗎？」

「他多麼像當初的我啊，我不想看到肖起走我的老路！」

「幾百年前，我發現這個秘密之後，就一直掩蓋著自己的氣息，可是，哪裡不是天道覆蓋的地方呢？」

「所以，我要散去一身修為，還給天道，然後，平凡一生！」

無謂仙人突然注視著黑石道：「黑石··」

黑石的聲音有些哽咽：「主人。」

「你不是凡物，天地養育了你，最後自然也需要你回哺給他，所以，我讓你跟隨肖起回到地球，協助他將我九方大陸留在那裡的人族保護好，讓他們過得幸福些就好，哪怕只是十個人、兩個人、一個人，也好！」

語氣中的自嘲，言語間的無奈，讓黑石久久沉默。

「主人，你不一起嗎？」

無謂仙人喝乾最後一壺酒，笑道：「我已經被這個世界深深烙印下了痕迹，走不了的。」

扔掉手中的酒壺，無謂仙人大手一揮。

狂風席捲，吹得大半個萬獸山脈顫抖不已。

整個南靈大陸都感受到了這股力量。

南靈大陸邊緣，重新回到這裡的花無痕渾身顫抖，

「師父，您回來了嗎？」

話語間，身影閃爍，已經化作流光，朝著萬獸山脈而去。

南靈分院，冰育德仰頭望向萬獸山脈，感受著務必震撼的力量，不由自主喃喃「是哪位大能，竟然真的已經走到了那一步？」

無謂仙人根本就不介意暴露自己的實力。

伸手在空中一抓，一道似有似無的裂縫逐漸成型，

無謂仙人龐大如海的靈氣瞬間注入這道裂縫，肉眼可見，整個萬獸山脈的靈氣瞬間濃郁道了實質化。

遍地花開，無數的生靈感受到了這股靈氣之後，紛紛陷入了狂喜。

而天上，那團擋住了月光的烏雲，那麼像一隻巨大的眼睛，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幕。

空間裂縫成型，一個黑洞出現在了半空。黑洞背後是無限星空，看不見的地方，就是地球。

無謂仙人看了一眼沉沉睡去的肖起，大手一揮，肖起和黑石都朝著黑洞射去。

沒入黑洞的最後一秒，黑石心疼的聲音響起。

「主人，值得嗎？」

無謂仙人堅定地點點頭。

「值！」

揮手就要抹去黑洞，可就在此時，一聲狼嚎，一道矯捷的身影跳進了黑洞。

「難得啊，罷了，你也去吧，」

一道靈氣沒入黑洞，鑽進老狼身軀，老狼瞬間陷入了昏迷。

黑洞終於消散，狂暴的颶風散去，只留下了無謂仙人獨自站在原地。

良久，空氣被撕裂，數十道身影出現在了周圍。

「見過前輩！」

「見過大能！」

「拜見仙人！」

無謂仙人看了一眼這些修士，目光里，只有憐憫，終究只是天道的魚肉罷了。

沒有人敢輕易言語，甚至他們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南靈分院所有天靈境，帶頭的，竟然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院長。曾經，這名院長是領略過無謂仙人風姿的。

他高聲道：「時隔千年，終於再見仙人風姿！」

冰星晚站在冰育德身旁，無比敬畏地看著眼前的無謂仙人。

周身沒有一點氣息，可感覺，他就是這片天地！

空氣中再次傳來撕裂的聲音，一道綠色的身影直接在無謂仙人面前跪下！

「拜見，師尊！」

花無痕，南靈大陸唯一的一名神靈境強者，此刻，就跪在無謂仙人面前。

沒有人說話。

良久，無謂仙人一聲嘆息，聲音彷彿歷經了千古的滄桑。

「你們可願聽我講道？」

「願意！」

「道，在凡塵，在虛無，在釋懷！」

無人聽得懂。

無謂仙人最後看了眾人一眼，道：「他日，領悟到了真正的天地大道，願你們能夠抽身，好自為之！」

話語剛落，無謂仙人渾身氣息開始削弱，無比磅礴的靈氣自他周身散發。

花無痕哭道：「師尊，不可，不可啊！」

無謂仙人充耳不聞，早已化作無邊星空的內丹在此刻破裂，幾千年的無邊修為開始凋落。

在這股氣息下，在場眾人都如沐春風，沾了一點，便是天大的突破。

良久，這股磅礴如同天地的力量散去，在場的眾人，修為受到影響，竟然生生拔高了一個等級。

可就打算這樣，無謂仙人此時，也是神靈境強者。

「無痕，你我也算有緣，隨為師隱居吧。」

他終究還是不想看到花無痕走上自己路。

花無痕淚眼血紅，顫抖道：「弟子，謹遵師命！」

無謂仙人的傳說，從此時，傳遍了南靈大陸，然後，傳遍了整個九方世界。

無數年來，現存於世的唯一一名仙靈境大能。

只是，無謂仙人為何會自斷根基，無人知曉。

而肖起，在南靈分院的天才錄上，被評價為人族千年不遇的天才，可是名字卻又用鮮紅的顏色標註：失蹤！

而從此，落葉竹林，瀚玉每晚都會在此飲酒，賞月，回憶著那個短暫存在自己記憶力的男子。

一切匆匆得就像是一場夢，對肖起是一場夢，對接觸過肖起的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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