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游 第一章 恩師斷脈
第一章恩師斷脈
在浩瀚洪荒東角，有一片大漠，名為斷天大漠，據說斷天大漠之大，可將天地隔斷，從未有人能跨越這片大漠。即便是上古時期的大能，都無法穿越。原因無他，只因大漠深處，有強大妖獸盤踞，禁止著任何生物跨越大漠。
無邊的大漠中，無盡風沙，尚未破曉，有一老一少在狂風中緩緩而行，老者雞皮鶴髮，已入耄耋，背部已駝，拄杖而行，少年十二三歲的樣子，卻腰身挺拔，由於在大漠中長期行走，嘴唇已經乾裂，但雙眸依舊有神，黃沙覆面卻也難以遮掩他俊秀近妖的眉眼，少年在狂風中緩緩邁步，給人一種安靜的感覺。
「師尊，我們來這片大漠要做什麼啊？」少年大喊，可是即便如此，他的聲音仍舊被狂風淹沒。
「哎……」一聲輕嘆，老者停了下來。
天邊的黑暗慢慢被吞噬，黎明即將到來。
「因為回家的路，在大漠……」老者看向天際，目無焦距，思緒悠遠，繼續道，「宸兒，你生在大漠，卻也是時候離開大漠了。」
「唉，大漠之外，洪荒之中，萬族林立，強者為尊，那才是你該去的地方……」無盡狂風中，老者的聲音似乎無處不在，虛無縹緲，蘊含著一種大道，一聲輕嘆，竟讓狂風潰散。
君宸還想說什麼，老者揮揮手，打斷了。
風沙自眼前滑過，被君宸用靈力擋住。這個孱弱的少年一臉迷茫。
突然，老者盤坐了下來，緩緩閉上眼睛，君宸只感覺一陣濕潤襲來，身旁的沙礫竟開始變成肥沃的土壤，不多時，方圓千里之內全部變成濕潤的土壤，在大漠之中，竟讓狂風繞道。
「噗」
土壤之上，一顆顆嫩芽破土而出，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成長，吐葉，分枝，逐漸茁壯，桃花綻放，在晨曦之中，斷天大漠的中間，形成了一片桃林。
太陽已經越過地平線，君宸看著老者，見老者生機竟在慢慢流失，眼神悲寂。
「開花了，師尊，你這是……要離開了嗎？」
君宸記得師尊曾說過，在大漠之中，若遇桃花開時，便是到了他離開的時候。
君宸那時不懂，這個「他」，是指師尊，還是自己，現在看來，師尊的「他」是指他們兩個人，而師尊所說的離開，是指讓君宸離開大漠，還是指從今往後，他們師徒陰陽兩隔？師尊那不斷流逝的生機，讓君宸感到無以倫比的恐懼，不敢想卻又不得不去想。
剎那間，桃花紛飛，桃花落了又開，開了又落，雖循環不息，卻給人衰敗之感。
「宸兒，你……走吧……」老者嘴唇未動，卻有聲音傳出。
「我不走！」
「師尊，我自小跟著你，如今你讓我去哪？！」
君宸眼睛通紅，竭力大喊！
老者氣息漸漸微弱，睜開眼睛，看著君宸，眼中寵溺無限。
「宸兒……你跟著我這一老頭子有什麼好的……你已經不小了……這條路你該自己去走……」
「自己嗎?」君宸呢喃，若有所思，卻也無時間去想。
「噗通」
君宸猛的跪了下來，眼眸濕潤。
「師者如父，撫我如母……師尊……我從小在你身邊長大……捨不得……」
說著說著，君宸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已如呢喃。
聽到此話，老者渾濁的眼眸忽然有了神采，眼角微微濕潤，但是轉瞬間，水分蒸發，一雙眸子凝視前方。
嗡！
周圍千里的時空忽然定住！
風不再吹，樹不再搖擺，桃花花瓣懸浮在空中，一切似乎都靜止了下來。
老者身上的頹廢在這一刻煙消雲散，這一刻，老者是一個睥睨天下的強者，宛如天人，時空都靜止了，唯有他，白髮飛揚！
他微微仰望，凝望著君宸，道：「宸兒，記住！錚錚男兒，流血不流淚！你要永遠記住，你生而非凡，沒什麼受得起你的一跪，天地亦不行！」
儘管老者盤坐下來，但君宸仍覺得眼前的老人無比高大，頂天立地。
君宸突然覺得，一直溫和可親的師尊，周身竟然仙氣環繞，不可一世。
原來，師尊，是仙！
自古以來，不曾奪魄不為仙，沒想到自己一直跟隨的老人，竟然是仙，即便是將逝的仙，也強大得可以俯視世間萬物。
「去吧，有人在等你……很多很多人......」到最後，老者的聲音微不可聞。
「嗡！」
老者手臂緩緩抬起，君宸的身體隨之升空，此時君宸全身被禁錮，動彈不得。
「不！！！」
突然，君宸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雙眼赤紅，大喊！
「師……」君宸的嘴巴最終亦被禁錮，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師尊這是要耗盡最後一點生命之力，為他築基。
仙人築基，何等罕見？
無窮仙力自老者身上湧出，攜帶可怕規則，注入君宸體內，龐大仙氣湧入丹田，再從丹田流出，瞬間，便傳遍了君宸的全身經脈，規則之力改變全身，君宸本就比常人大的經脈被撐得更大，漸漸的竟有小指粗細。
本命仙氣傳遍全身後，開始滲入血肉之中，君宸身體表面不斷出現黑色污物，但又瞬間被其體表渾厚的本命仙氣碾壓成飛灰，君宸的皮膚變得晶瑩剔透，其血肉也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下一步，該改造君宸的筋骨了。
然而就在此時，本命仙氣突然逆轉，君宸全身經脈寸寸破碎，無上規則將破碎的經脈再次碾壓，君宸全身痙攣，顯然在忍受極大痛苦。
一個時辰之後，君宸全身上下經脈，無一處完好，甚至極為細微的經脈也被完全破碎。
「唉，道骨天生，無人能改，本就非凡！」
完成這些，老者鬆開了對君宸的禁錮，君宸落地瞬間，千里桃花衰敗，土壤再次變為黃沙。
「斷脈重生，你才能修鍊你的道，雖劇痛難忍，但相對於......這些都微不足道了，根基圓滿，十六歲，才是你聞道之時！」老者氣息已極為微弱，聲音已微不可言。
畢竟是個孩子，劇痛已經讓君宸的面孔扭曲到了極致。
君宸記得，自己六歲聞道，還未到九歲便開始向悟道突破，但是師尊卻用無上偉力鎮壓了下來，令自己無法突破。
君宸感受著體內的劇痛，七年修行而來的靈力已消失不見，無論如何，都再也感受不到自己的道，雖不知師尊為何要這樣做，但他堅信，師尊一定是為了他好，所以他仍堅定地點頭。
這個十三歲的少年，似乎一瞬成長，雖然不懂的太多，但他仍然能感覺到腦海之中有一份極為重要的記憶等待覺醒，覺醒以後，他才是真正的君宸，而現在......並不是。
老者的臉色漸漸變成褐色，聲音斷斷續續他將一顆黑色珠子丟向君宸，抬手向西指出，囑咐道：「此珠……如為師……伴你左右……往這個方向走……別再回頭……快走吧！」
君宸接住黑色珠子，剛想握住，但那黑色珠子卻懸浮而起，而後迅速融入他的眉心，消失不見。
君宸看著師尊，後者已經入定，再無聲息，似乎已經逝去，眼淚自君宸眼角滑落，但想到師尊對他說的話，君宸抹掉眼淚，目光變得堅毅。
「師尊，宸兒送你！」
君宸再次跪下，跪拜三下，站起，往西後退九步，再拜，站起，往西後退九步……步步離殤，不知疲倦，額頭漸漸染血，沙礫滲入血肉，陣陣刺痛猶如針刺，然而，他每一拜，都那麼用力！
師尊自他有記憶以來一直都在他的身邊，帶著他不停地行走，並循循誘導，對君宸而言，師尊不僅僅是師尊，更是......父親！
走遠了，抬頭望去，老者盤坐的地方，人，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顆三米多高的桃樹，只是桃樹無葉，是枯樹，所以再也不會開花，更不會結果，這棵樹在黃沙中紮根，在大漠中隨狂風搖曳，卻屹立不倒，似乎在等待什麼。
君宸就這樣，九步一拜，一里……三里……十里……即使身體早已經搖搖欲墜，因為失血過多君宸已經滿臉蒼白，但他仍堅定地叩拜下去。
狂風切割著身體的每一塊肌膚，修為全廢的他，只能用體能支撐著，所幸師父剛為他改造過全身血肉，但斷天大漠，何其之大，身體再強，修為全廢，九步一拜，終究將體能耗盡，體能耗盡后，君宸便用意志支撐著……不知走了多久，或許幾十里，或許上百里……
在君宸堅持不懈叩拜的時候，遠方的枯桃樹突然微微一震，隨即更加枯黃幾分，同時在君宸身後，一個深不見底的時空漩渦憑空出現，意識模糊的君宸在一次叩頭之中跨入其中……
沉寂了萬年的洪荒，再度，風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