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自己旅行
離開皇城根后的朱祐樘直奔火車站,他突然想去B市看看真正的大明皇宮。今早見到龐子涵,讓這個想法越發強烈。龐子涵篤定的說蓁蓁要他們好好過?荒謬!但是朱祐樘猜測他的蓁蓁,定然知道許多事情,關於他來到現代之後的事情,可現在他沒有辦法問她,可要去B市的念頭一波強過一波,B市,說不準能找到什麼!
帶著身份證和錢包獨自出門的朱祐樘先生,生平第一次真切佩服的感受到了現代科技的發達。動車上的人們或是眯著眼睛睡覺,或是帶著耳機笑眯眯的聽歌看電視劇,只有朱祐樘,看著窗外飛速閃過的風景,讚嘆不已。難以想象,S市到B市一千兩百多公里的路程,現在僅僅需要六個小時。窗外的樹木整齊的在眼前飄過,朱祐樘竟然百看不厭。透明的玻璃窗里可以看見自己,利索的短髮,簡單的衣裳,是一個現代男人的裝扮,單看外表,與以前的自己沒有一丁點一樣的地方,就是不知道這個樣子的自己被蓁蓁看到,會不會認得出來。
朱祐樘到達B市的時候是下午五點,故宮已經不允許進入,朱祐樘徘徊在巍峨高聳的門前,濃濃的熟悉親切撲面而來。朱祐樘去預約明天的參觀,售票處的人熱情的推薦導遊,朱祐樘拒絕了,導遊知道的怕是還不如自己知道的多。
朱祐樘又去了B市著名的天安門,圍著外圈一遍又一遍的走,直到冷風嗖嗖的吹進脖子里,太陽落山,黑夜襲來,朱祐樘才拖著又軟又酸的腿去了離大明宮最近的住所。
自打來到現代,朱祐樘從來沒有夢到過蓁蓁和孩子們,他也很少真正睡著,常常是睜著眼睛獃獃看著就是一夜。有時候也看書,幾乎都是自他之後的歷史書,他每次翻開書的時候,耳邊總會想起蓁蓁那句話「回去后別看歷史書」,他沒有聽她的話,所以她夢裡也不來看他。
可是這夜,朱祐樘夢到了他的皇后,和他的阿榮在坤寧宮盪鞦韆,嘴角的梨渦嬌俏又迷人,他的阿榮還是和當年一樣大,肉嘟嘟的小臉長得和蓁蓁小時候像極了。夢裡似乎過了很久,朱祐樘一直站在坤寧宮那顆百年的老槐樹下看著,他的皇后和阿榮當著鞦韆,笑聲直直飄進了朱祐樘心裡……
第二日,朱祐樘起來的時候已經九點了,他很少會睡到這個時候,匆匆收拾了下自己便出門去。大明宮門前已經排起隊,熱熱鬧鬧的旅行團舉著小喇叭一遍又一遍的喊著,顯得獨自一人的朱祐樘很孤獨。朱祐樘雙手插進兜里慢悠悠跟著隊伍往前走。從午門進了大明宮之後,旅行團帶著隊伍往右邊走,穿過協和門先去文淵閣。朱祐樘徑直往前走,旅行團的導遊拿著喇叭喊他:「那位先生,你還是跟我們一塊走吧,自己一個人很多東西都看不到也看不懂的。」帥哥總是容易引起注意,也容易招來善意。可是朱祐樘淡淡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坤寧宮,才是他的第一站。
穿過太和殿,中和殿和保和殿,過了乾清門,這些在朱祐樘眼裡都是再熟悉不過的場景,繞過乾清宮往北走,便到了坤寧宮宮門口,遠遠的看見那顆依舊參天的大槐樹。入冬的大槐樹沒有茂密的枝葉和繁雜的枝幹,粗壯的身體仰著頭高傲的睥睨著大地,它是應該驕傲,沒有人比它見過更多的朝代更替,幾百年來依然聳立,巋然不倒。
這時候的坤寧宮還沒有很多人,朱祐樘慢慢的靠近,熟悉又親切的感覺越來越濃,這裡,蓁蓁曾經站在這裡遠遠看著他的轎攆過來,然後風一樣的撲上來,仰著小臉問他「你今日回來的這樣早」。朱祐樘走到槐樹下,看著他的皇后和阿榮曾經一起盪過鞦韆的地方,如今卻是一塊平地,哪裡還有什麼鞦韆。坤寧宮的內宮門開著,大殿也可以進去,裡面有些昏暗,主位被圍欄隔著,朱祐樘只能遠遠看著,很多都不一樣了,他的皇后之後還有很多皇後娘娘住過這裡,他錯了,蓁蓁留下的影子在這些冰冷的陌生的東西上已然消失的無影無蹤。蓁蓁不會喜歡這樣的花紋,她總是嫌棄這樣的花樣有些土氣。在大明朝,這樣代表富貴祥和的花朵是很多富人官家太太的最愛,他當時只是笑著寵溺的說「你不喜歡就換掉」,到這裡才發現,審美的不一樣啊,他的蓁蓁最喜歡簡約的東西,他如今也喜歡。
往左側走過一道古色古香的柵門便到了皇後娘娘的寢宮,依舊是被隔起來的,欄杆上很多地方都被蹭的發白了,想必是有很多人倚在這個地方拍照。朱祐樘看著眼前一對男女笑著拍完照從自己身邊走過,男子指著手機里一處地方抱怨「看看這裡是不是壞了,我怎麼瞧著有一道縫呢……」「壞了不是很正常嗎,這都是多少年的老東西了……」
朱祐樘走過去看她們說的那道裂痕,貴氣十足的雕花鳳尾部有條一指長的裂痕,平攤在光滑的表面。那不是木頭自己裂開的,那是蓁蓁拿著鋒利的刀子划的,她曾經盯著那地方念叨「這把短刀真的削鐵如泥啊皇上,你隨身帶著……」那把短刀是她尋來的,證明了它的鋒利后,她捧著匣子笑眯眯的把東西放進他的懷裡。朱祐樘很想碰碰那道傷口,可是隔得太遠了,就像他們的距離,明明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邊。
鳳塌處被收拾的很乾凈,仍然沒有絲毫她的影子,朱祐樘轉了一圈又回到大槐樹下,摸著上面粗糙的紋理,他甚至想擁抱一下這顆樹,跨越百年的老神樹,不知道他走後,蓁蓁有沒有對著它傷心過?
「……這裡是坤寧宮,古代皇后居住的地方,這裡原先有的物品如今在博物館展出,明天我們的行程就是去參觀博物館,那裡展出的包括皇后鳳冠,皇后衣服,和皇后的……」旅行團也走到這邊,導遊滔滔不絕的講話讓這裡變得熱鬧起來,夾雜著遊客的讚歎聲。朱祐樘很討厭這塊地方被這麼多人圍觀,可是他什麼也做不了,最後撫摸下老槐樹便轉身離開。導遊的話提醒了他,他還得去博物館看看,如果有蓁蓁留下的東西,就好了……
去博物館的人不多,環境也比大明宮安靜許多,朱祐樘透過那些封的嚴密的玻璃罩看見了蓁蓁封后大典上帶過的鳳冠,還有被整齊的展示的有些舊了的衣裳。朱祐樘看的仔細,衣裳上的紋路都恨不能全部印在腦海里。這是蓁蓁的衣裳……,這是他沒有見過的衣裳,可是他可以感受到蓁蓁的體溫,他可以想象到蓁蓁穿上之後的樣子。朱祐樘瞳孔放大,一點一點,眼神溫柔的劃過這件衣裳,從衣領到袖口,貪婪的懷念著那個朝代。
再往裡走,便是展示的歷朝歷代皇帝們留下來的物品,或是玉璽,或是玉珠,有銀貓鼠的毛筆,也有乾涸了的硯台,朱祐樘慢慢往前看,到自己的地方了,那塊擺著一幅畫,紅衣白雪,刻入心底。這是他畫的她的小時候,那時候她幾歲來著,是八歲?還是七歲?
「這幅畫看著怪的很,說它是大明憲宗畫的吧,又有些不太像……」畫前站著個白鬍子老者,看朱祐樘對這個也感興趣,頗有些志趣相投的感慨:「……年輕人,你看看這幅畫的落筆,憲宗是男子,落筆大氣而且應該下筆很重,收尾時更應該利索不扭鈮,這幅畫則不然,落地輕盈,收尾綿長,更像是女子畫的。可這幅畫收藏在憲宗最珍貴的玉木鑲翠匣里,很多史學家都說啊,這是當時的孝康敬皇后思念已逝的憲宗畫的,可也有人說這就是憲宗畫的孝康敬皇后,裡面這個紅衣裳的小丫頭就是幼年時候的孝康敬皇后,眾說紛壇吶……」
蓁蓁畫的?朱祐樘湊近細看,果然…,這不是他畫的。
他曾經無數次的看著這張圖猜測那個頑皮大膽的丫頭在做什麼,大掌撫過這件火紅色的鼠毛披風時,繁雜的心緒會得到片刻的安寧。那時候的他內外交困,經常是煩躁難安。這幅畫啊,是可以治癒自己的一幅畫,他記得每一處小小的細節。
很明顯,這裡擺放的這張,不是他畫的,是她畫的。
「老先生說的對,這不是憲宗畫的。」朱祐樘很佩服這些專註研究的老者,書上很多描寫都再現了大明的經濟和人文,似乎這些老學者都是親身經歷過的,朱祐樘起了和老者說話的心思。
老者摸著鬍子點頭感慨:「看不出你這個年輕人還真有兩下子,這麼一看就這麼肯定這不是憲宗畫的?那你覺得這是後世的人模仿憲宗而作?」
「這是……孝康敬皇后畫的,是孝康敬皇后臨摹了憲宗的畫,定然還有一幅一樣的畫,只是不知如今去了哪裡。」說這話時朱祐樘心驟疼了一下,蓁蓁為什麼要臨摹他的畫,臨摹這幅畫的時候她又在想什麼?
「年輕人,說說你怎麼這麼肯定啊?」老者笑眯眯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