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來吧
朱祐樘輕咳一聲,兩人才注意到窩在椅子里的朱祐樘,弋千驚呼:「朱祐樘,你還沒走啊?」
朱祐樘不悅的挑挑眉毛,把盒子拋進李灼灼懷裡道:「走什麼走,我家裡也沒人,回不回去一樣。」
李灼灼慌亂的接過盒子,疑惑地看向弋千,弋千順手拿過來打開,一臉不滿的蓋上又扔進朱祐樘懷裡:「誰要這個東西,你上次給的還留著呢,沒用。」
朱祐樘被砸了一下也不生氣,捏著盒子放在桌上:「又不是給你的,是給李姑娘的,也算是……慶祝升學之喜。」
弋千拉著李灼灼坐在一邊的沙發上,頗為狐疑的問:「看起來你心情不錯,仔細瞅瞅好像心情又極不好,怎麼,遇上什麼事了?」
朱祐樘點頭,倪了弋千一眼:「明個去佳航看看,短時間沒工夫來你這兒。」
「你真要開始發揚你的演員這一偉大職業了?」弋千有些吃驚,朱祐樘啊,怎麼看也不是當演員的料,和女演員拍吻戲?想到那個場景,弋千禁不住一陣惡寒,「所以這到底是讓你高興的事還是悲痛的事?」
朱祐樘搖頭,「哪個都不是。」
弋千咬牙切齒道:「哪個都不是,你說出來做什麼,朱祐樘,是閑得無聊到我這兒來尋開心是吧。」
朱祐樘難得好心情的挑了挑眉,卻是什麼也沒說。弋千也不勉強,系了個圍裙就去廚房做飯,「留下來吃飯吧,沒什麼好菜就是了。」李灼灼顛顛的跟著去廚房打下手,被弋千給攆了出來,只能和朱祐樘面對面坐著,想開口說話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面對朱祐樘,她總是很拘謹,不像對著弋千似的,什麼都敢說。
朱祐樘也不想回去,看著那個挖了自己墳墓的男人,能忍著好好吃飯已經是一種煎熬,老爺子小心翼翼的左右兼顧也讓他不自在。唉——朱祐樘長嘆一聲,還是得買房子,離得老爺子近一些就好。很多時候又總是不願意想到這事,買房子做什麼,有個家嗎。要家幹什麼,朱祐樘自己反倒像個流浪者。
弋千乒乒乓乓的做了四菜一湯,朱祐樘頗為驚訝的看著飯桌上冒著熱氣色澤誘人的飯菜,再看看李灼灼一臉與有榮焉的開心樣樣子,感慨道:「弋千,你可真厲害。」
弋千解下圍裙坐在朱祐樘對面,有些無奈道:「不會也得學,李姑娘更不會做這些。」
李灼灼不樂意的嘟起嘴:「可是我不是洗碗了嗎?」
弋千很不滿的抬手敲在李灼灼腦袋上:「你洗了幾次碗,我就去買了幾次碗,大小姐,你好歹上上心啊,知道你笨,可不能這麼笨啊。」
李灼灼佯裝「哎呦」一聲,「你敲到我的傷口了。」
弋千瞥了一眼並不上當,「沒有,我看著呢。」
李灼灼氣嘟嘟的低頭扒飯,朱祐樘輕笑一聲,每次看見他倆鬥嘴,心情總是格外愉悅些。
「你別笑,」弋千沒好氣道:「這丫頭,讓人頭疼。」
李灼灼耷拉著腦袋不頂嘴,朱公子在這兒,自己要有寬闊的胸襟不與弋千斤斤計較。
「你知道盜墓賊嗎?」朱祐樘還是瞟了一眼弋千,似是無意問道。
「自然知道,我推薦你回去看部電視劇,也就沒那麼多想法了。現代人吶,急功近利,思想繁雜貪婪,你以前或許聰慧,到這兒若是不帶上幾個心眼,可不能隨便出門。」就知道這傢伙心裡擱著事。
朱祐樘挑眉,「哦——,說來聽聽。」
「《東陵大盜》。看的時候別太生氣。」弋千放下筷子,有些無奈:「這個世界是什麼樣兒,你們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灼灼要去上學,你要去工作,然後你們都會適應這個快節奏的生活環境,就像這樣,一眨眼,咱們就都老了……,別去看,很多東西,留在心裡的感覺才美好。不是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嘛,看透不說透,言盡於此。」
朱祐樘默然,這個世界讓人驚奇,卻也讓人驚悚。快節奏的生活,利益至上的關係……,可是不去看不是沒有,不去看不去了解,就是懦夫。
吃過飯,李灼灼帶著手套又是洗碗又是擦桌子的,笨手笨腳的樣子讓一旁監視的弋千時不時的需要吼出聲。朱祐樘點燃三支香擎在手裡,拜了三拜插進香爐。菩薩微眯著眼睛,慈愛的看著眼前裊裊的白煙,朱祐樘看著這尊老舊的菩薩很久,然後抬手把香彈斷,轉身告辭「回去了。」
弋千正訓著李灼灼,再抬頭時哪裡還有朱祐樘的身影,探頭看了一圈也沒找到人,有些納悶道「這個可憐的皇上,如今連個去處都沒有。」
李灼灼跟著感慨:「朱公子是可憐,看起來有些孤單。不過朱公子人真好,特地送東西來給我……弋千,那個盒子呢?」
弋千沒好氣的瞪一眼:「就在桌子上。」
李灼灼忙脫下手套扔在檯子上,跑到店裡的桌子上拿著盒子沖弋千笑道:「這個不準賣掉,我要留著。」
弋千不滿道:「你留著幹什麼用,又不能當錢花。」
「咱們又缺錢了嗎,我再去綉個帕子去,上次老闆還想跟我簽合同呢,說我再有那樣的帕子只管賣給他,價格有保證。」
弋千默默洗碗,看著李灼灼一臉歡喜的表情哀嘆一聲:「李姑娘就是能耐,小生佩服佩服。你去把藥箱子準備好,等會兒給你換藥。頭上的傷好了就要去上學了,知道嗎。」
「知道知道,」李灼灼把珠子收好,乖乖的去角落裡提藥箱子。
「白天你上哪兒了,又沒跟我說一聲。」
李灼灼笑嘻嘻的回道:「有人給我打電話,說我中獎了呢,我就去看看,是什麼好東西,結果我去的時候人家說獎品都送完了,問我要不要買點別的……」
弋千無語問蒼天,現代生活的套路深不見底,這個單純的丫頭還真是不帶心眼的出門。弋千拉著李灼灼坐在沙發上,一臉嚴肅,李灼灼惴惴不安,難道自己又做錯了什麼?可那些東西都不是好東西,自己什麼也沒看上,就什麼都沒買,弋千是因為自己什麼都沒買就生氣了?
「李姑娘,這次電話說你中獎了,你就去領獎,若是有人給你打電話說我被車撞了呢?」
「啊!怎麼會!嚴重嗎,弋千,你被車撞了?」李灼灼焦急的翻著弋千的衣袖要看看是不是有擦傷,被弋千反手握住手腕,弋千像是教育小孩似的語重心長道:「我不會被車撞的,但是會有人騙你,會這麼說,然後你一著急,會怎麼做?就會按照騙子說的話行事,他讓你打錢,你就打錢,他讓你去哪個醫院,你就去哪個醫院?」
李灼灼意識到自己又沒「長腦子」,嘟囔道:「可是萬一真的是你被撞了呢……,我見到被車撞的人,可慘了,血流了一地……」
弋千也不忍心把這朵純潔嬌嫩的百合變成渾身帶刺的玫瑰,可現代生活如果不長心,就是把刀遞給別人砍向自己,弋千太了解這個社會的黑暗,他也做不到對她二十四小時的守護,他們都需要自由的空間,「以後再有打電話給你,說中獎了,說我被撞了,哪家死了人,誰家兒子丟失了,甚至派出所打給你,都要第一時間聯繫我,要問我能不能去,可不可以去。」
「如果聯繫不上你呢?」李灼灼睜著大眼睛看弋千,無辜又可憐,弋千摸摸她的頭哀嘆一聲:「……如果找不到我,又比較緊急的時候……,就打給朱祐樘。」
「可是我沒有他的號碼。」李灼灼翻出手機看通訊錄,只孤零零的躺著弋千的名字。
弋千拿過手機,三兩下存入朱祐樘,叮囑道:「記住記住,除非找不到我又很緊急的時候才要打給他,朱祐樘很忙,沒事別打擾他。」
「不打擾不打擾,」李灼灼笑眯眯的搖著頭,高興的看著多出來的電話號碼問:「那我現在能打打看嗎?」
弋千奪過手機扔在一邊,打開藥箱子往外取葯,「剛說了什麼?聯繫不到我又緊急的時候才准打,聽不清楚?嗯?」很壞心的拿著棉棒戳了下傷口,李灼灼呼疼,以為弋千不小心碰到的,只得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弋千跨在自己頭頂的胳膊,臉又悄悄紅了。每次弋千給自己換藥,那小心翼翼的樣子總是讓人臉紅心跳,弋千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朱祐樘不想就那麼回家,打了個車去了離得最近的江邊,兩岸的燈火萬紫千紅,廣場上熱鬧的音樂此起彼伏,人群或是雙雙成舞,或是整齊劃一,小孩子穿著輪滑鞋飄過身邊,還有一個不小心撞進朱祐樘的懷裡,「叔叔,對不起。」小女孩害羞的跑遠,朱祐樘笑笑,轉身繼續看著江里水波粼粼。
心緒平靜,什麼也不想,不去考慮過去,不去想將來,就這樣吧。朱祐樘撿起路邊一塊石子狠狠扔向江面,石子激起微小的水花,然後沉入大江。
呼——,朱祐樘長舒一口氣,雙手緊緊抓住冰冷的鐵柵欄,任由冷風吹過,冬夜刺骨的寒意從手掌傳入心底,這就是現代的冬季,他真切的感受到這個冬季帶來的涼意,清醒了他的頭腦,真切的告訴他,朱祐樘,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