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 我相信

長河校慶的節目五花八門，中西合璧。既有純倫敦腔的莎士比亞話劇，也有小學部穿著漢服一本正經地朗誦詩經。既有西洋交響樂，也有古琴獨奏……藍曉英安靜地等待著，終於等到了主持說出「接下來，就帶大家領略一下大唐女將李秀寧傳奇的一生的吧」！

大唐平陽公主，謚號為昭，又叫平陽昭公主。史書並未記載其姓名，李秀寧之名只流傳於後世小說。由於她姓名已不可考，李秀寧便成了大眾所默認的名字。

故事開場，蘇陌扮演其丈夫柴紹，講述天下大亂，岳父李淵準備起兵，自己正欲投奔，可身處長安，夫妻一起離開唯恐太過招搖，所以只能走一個……

這時，那挺直的背影轉過身來，正是藍素詩扮演的李秀寧，她淡淡地讓丈夫先行離開，自己自願留下來。

後來兵荒馬亂，李秀寧穿起了男兒衣服，賑濟災民，招兵買馬，經略關中，挫敗隋軍……

藍曉英獃獃地看著舞台上的藍素詩身披堅甲，英姿勃發。藍素詩目光搜尋，也見到了台下的藍曉英。母女對視一眼，又很快移開。

藍素詩揚了揚嘴角，目光更加專註。藍曉英突然莫名地笑了，她知道蘇陌的用意了。

舞台劇近半個小時，一直演到劉秀寧病逝，最後躺在棺材里，眾將士鎧甲整肅為她送行。李淵下令鼓吹哀樂，可大臣說鼓吹樂是軍禮，按禮是不該用於公主的葬禮。

李淵冷然道：「我女兒當年親執金鼓，有克定之功。她不僅是我大唐的公主，更是我大唐的將軍！如何能以公主禮待之？」

於是《李秀寧傳奇》便在一陣蕭鼓聲中，落下帷幕。藍曉英跟著眾人鼓掌，笑著笑著，淚水盈眶，然後跟著蘇陌悄然離場。

後台的藍素詩卸完妝，又等了好久，蘇陌才從外面姍姍來遲。

「你要去找你媽嗎？」蘇陌問。

「嗯。」藍素詩點頭，她在舞台上已經看見對方了。

蘇陌微微笑道：「你的表演結束她就走了，她說她下午還要工作。」

藍素詩一愣，抿了抿嘴，沉默了好一會兒。

「那，她怎麼說？」

「她說你演得很帥，就像真的大將軍一樣！」蘇陌豎起大拇指。

藍素詩點點頭：「她還好嗎？」

蘇陌笑著摸了摸她的臉：「她很好啊，你們平時不是有打電話嘛。」

「真的好嗎？」

「真的好。」

藍素詩便不再說話了，任由蘇陌拉著她的手離開後台。

晚上，校慶結束后，蘇陌再次來到醫院，和藍曉英寒暄了幾句，又彙報了一下藍素詩的精神狀態，表示她已經再次把精力投入到學習中了。

「小蘇，陪我演了這麼久，麻煩你了。」藍曉英抿嘴笑了笑，眼角的皺紋也愈發深邃，「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我死。」

「阿姨，您……」蘇陌微怔。

「不用解釋，我懂你的。」藍曉英淡淡地打斷了蘇陌的話，「住院一段時間，什麼都不用想，腦子反而清醒了。」

蘇陌默默地看著藍曉英，微微苦笑。

藍曉英揚了揚嘴角：「你一直在我面前說你只想搞學術研究，是為了讓我安心吧，你怕你過於聰明又鋒芒太盛，我會不放心把藍素詩交給你。你知道我希望讓藍素詩做老師，因為這份工作最為穩妥，可以自保一輩子，她要是做老師，我也就不怕了。我對男人不信任，你就有意無意地強調你胸無大志，讓我覺得你沒有威脅性。真不愧是超級天才，你小小年紀，就這麼有心機。」

蘇陌低著頭，笑笑：「阿姨，你過獎了。」

「初中就IMO金牌，各項成績冠絕全省，前途不可限量啊……」藍曉英長長一嘆，「我們家藍素詩真是高攀了。」

「沒有沒有，班長也有很多我沒有的優點，比方說她性格堅韌，勤奮刻苦，而我和她恰好相反。我們在一起很互補，所以她能喜歡我是我的榮幸。」

「我住這院花了你不少錢吧，我看得出來，這麼高級的病房，還有這護士比我親閨女都親切，每天用進口葯，少說幾十萬肯定有了。這錢我就不還了，就當是你孝敬我的彩禮。」藍曉英倚著床，嘴角噙著笑，淡淡地道，「你可別嫌多，我閨女這麼好，這點錢算是便宜你了。下面那層抽屜你打開。」

蘇陌彎腰拉出抽屜，裡面只有一張工商銀行卡，他隱約猜到了什麼，默默地把卡取出來，遞給藍曉英。

藍曉英平靜地掃了一眼，沒有接，咧咧嘴：「你彩禮給了，照規矩，也該回點嫁妝。這卡你收著吧，秘密是她的生日。」

蘇陌笑笑，鄭重其事地裝進口袋：「您的心意我就收下了，不過嫁妝是女方留著的，我會找一個合適的時間把這筆錢交給她保管。」

藍曉英微微一笑：「我了解我閨女，平時她肯定不會演這個戲的，是你想演的吧。」

「是，是我想演的，所以硬拉著她和我一起。」

「以前，我總是擔心她，總是擔心不完，總是害怕，害怕她一個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但這只是我一廂情願吧，我的女兒，藍素詩，她不是公主，她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將軍。嗯，真好。還好她是一個大將軍。」

「嗯，班長是一位真正的強者。」

「謝謝你啊，你把我身前事都解決了，我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我女兒命好，遇到了你這個好孩子。大概，這是把我的好命都一起留給她了吧。也好，這樣也好。」

「阿姨，別這麼說。」

藍曉英嘆了口氣，好像卸去了千斤的擔子，獃獃地看著天花板，輕聲道：「我累了，你走吧。」

蘇陌沉默了片刻，多看了藍素詩幾眼，點頭起身：「好，那我就不打擾您了，這幾天我要去一趟國外，最近一段時間可能不能來看您了……」

「等……」

蘇陌走到病房門口，忽然又好像聽到了藍曉英的聲音。

「藍阿姨還有什麼要囑咐的么？」蘇陌扭頭走回到藍曉英床邊，俯身問道。

藍曉英突然望向蘇陌，直勾勾的，眼中已然滿是淚花。就這樣看了許久，她嘴唇顫抖著問了一個相同的問題：「小蘇，你相信我嗎？」

此刻她的眼神失去了往日的凌厲，就好像一個即將溺死的人在渴求最後的稻草。

「我相信您。」蘇陌說。

沉默，久久地沉默。

「小蘇，那我，跟你說件事啊……」

藍曉英舔了舔嘴唇，想要揚起嘴角，可也只能擺出一個難堪的笑容。她緩緩地閉上眼睛，不禁潸然淚下，臉上的笑像是難以啟齒的痛苦：「我……是被強姦的。」

蘇陌一怔，旋即明白過來。

「嗯，我相信您。」蘇陌立馬點頭。

藍曉英緊緊地閉著眼睛，臉幾乎皺成一團，老淚縱橫，聲音凄涼：「我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的人，我不是，真的不是……你相信我，我不想就這麼死……」

「我相信您。」蘇陌握住藍曉英的手，「您不用擔心，我相信您，您是清白的，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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