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無法避免
山東、河南、山西、河北官員在戰爭中迅速淘汰,一批精明能幹的地方官員表現出色,那些遇到戰爭表現不出色的官員,就如黃河中的沙子,再也看不到了。
大名府浚縣知縣趙建極、東昌府推官解學龍、河南府推官鄭崇儉、濟南章丘知縣朱大典、山西曲沃知縣周士朴,新任的山西巡按徐大相,都在徵兵、備戰方面表現的可圈可點,給周七製造了不少麻煩。
可惜山西有何應瑞這個山西巡撫在,曲沃知縣周士朴、新任巡按徐大相自然而然的戰死在晉南。
也有孫元化這個大名兵備副使在,所以趙建極也就大意疏忽之下被襲殺。
而謝學龍糾集潰敗的官軍,組織流民,反而在紅巾軍控制區域內活動,所部兵力越聚越多,幾乎有近萬人規模,這就不是周七能干預,處理的。
朱大典與總兵楊肇基率部突圍,帶著章丘百姓朝德州遷移,一路上倒也有幾場漂亮仗。
至於山東巡撫趙彥,終於在憂鬱中絕食而亡,成為第六位死在任上的巡撫重臣。
可歷城並未因他的死亡而陷落,城外紅巾軍圍而不攻,也不接受城中官民投降,因而官員相繼舉家殉城,放任百姓自行出城。
四十多萬的百姓,是否要屠城,徐鴻儒也拿不定主意。
不屠掉,今後攻城略地無異於告訴守軍這個很不好的榜樣例子。
可若屠掉,他又心中不忍。
就用這種笨辦法,逼著百姓逃亡,最後再破城,把屠城的誓言達成。
歷城的四十多萬百姓因此大半得以存活,而西南的貴陽城中也被土民叛軍包圍了四十多萬百姓。
外無援軍之下內無糧食,貴陽被圍半年,至今還未解圍,四十多萬人如今只剩下數萬人,其中還有兩萬是雷打不動的守軍。
趙彥死後沒幾日,徐鴻儒就攻破濟南,將最後留守城中捨不得拋棄產業、心存僥倖的本地大戶連同僕僮悉數屠殺。
歷城被破的當夜,周七陰神入駐太平道天,觀望天下形勢。
見濟南氣柱消散,如今山東只剩下兩股支柱,一股是德州集結的畢自嚴部勤王軍,這是一支即將糅合解學龍、楊肇基所部的大軍,北上參加天津會戰時規模將達到七萬。
這支勤王軍側翼還有大名道孫元化的三萬餘守軍,算起來這是一支十萬規模的戰略集群。
皇明朝廷有十個船幫,已有三個船幫海運糧食到天津,正迅速緩解京營、宣大軍的軍糧危機。北方嚴重糧荒,南方商船也正源源不絕往北京運糧,只要天津運河還在手裡,北京方面就能持續得到糧食補充。
所以天津巡撫黃運泰,保定巡撫張鳳翔聯合布防,集結五萬餘軍隊,圍繞保定縣城布防百餘里,步軍、水師相輔相成,固若金湯。
易州、紫荊關方面由兵部尚書黃克瓚統率,宣大軍、京營兵源源不絕開赴易州集結,號稱二十萬,聯營七十里,軍營血氣直衝天際,宛若一道新天柱。
黃克瓚才是京畿部隊的第一統率,孫承宗這個帝師僅僅負責薊遼方面,隨著孫承宗入京,孫承宗連薊遼方面的軍權也被天啟收回。
如今協理京營戎政的黃克瓚說是一聲『天下兵馬大元帥』也不為過,幾乎能算是于謙第二。
不是他奪權,這本就是他職權之內的。
光宗皇帝雖然執政短暫,但那短暫的時間裡,黃克瓚、蔡復一、史繼偕等一幫福建籍貫的中立官員得到光宗啟用。某種意義上來說,黃克瓚更像是光宗眼裡的託孤、輔政大臣。
黃克瓚手握京營兵馬,身為福建人,自然清楚南洋海貿的根底,也有這方面的人脈。
西學黨的李之藻鑄造紅夷大炮時,黃克瓚也動員人脈,從呂宋召集在那裡給西班牙人鑄炮的華人工匠入京,如今他麾下有自己親自鑄造的紅夷大炮三十餘門,京營各部倉庫里的火炮家當也不少。
說句誇張點的話,黃克瓚現在集結的軍隊,大小火炮能參戰的有近五千門。
現在形勢越發明朗,各方資源都已整合、變現成看得見的戰鬥力,所有棋子都擺在桌子上,不好再使詐。
黃克瓚已經擺明車馬炮,只要自己敢分兵向東破壞天津漕運,那集結在易州的十幾萬大軍就能傾巢南下,打自己側翼。
這可是十幾萬混合了宣大邊軍,集結火炮超過五千門的大軍。
這支大軍與自己麾下的各路大軍一樣,本質上都是菜雞新軍,可黃克瓚麾下最少也有兩三萬能當拳頭的宣大曆戰老兵。
雙方兵員、將領都缺乏經驗,都不想打野戰,會避免打野戰,野戰意外變化太多,容易失控。
彼此都求穩,想在戰略上步步緊逼,壓縮對方生存環境,待對方疲倦、鬆懈、飢餓虛弱時再白刃見紅。
局勢就是這麼個局勢,自己不打天津,黃克瓚就不來打自己,繼續維持這場靜默戰爭,繼續埋頭練兵,為大決戰做準備。
自己若打天津,斷北京、宣大的血管,那黃克瓚會不顧一切來跟自己拚命。
黃克瓚統率的這支軍隊若拚命來打,那大朱天庭的天官、天兵勢必會響應,自己僅憑河北這不到八萬人擋得住?
若是進攻天津,最少需要派出去五萬人才能取得局部大優勢;南邊再怎麼也要給孫元化、畢自嚴一點面子,最少也要給兩萬守軍擺擺場面。所以自己手裡能用的不過一萬人,還有四個營的學員軍,總共兩萬。
北面黃克瓚易州集群十五萬,南邊畢自嚴、孫元化集群十萬,東邊天津守軍在約在七萬。
這是壓縮水分,前線拿軍餉吃皇糧的實際額度。
宣大總督董漢儒率部出雁門關,陝西三邊總督李起元已經出兵洛陽,隨時可以北上支援晉南戰場,或加入大名戰場,又或者繼續駐留河南圍剿張士佩所部。
張士佩高估了自己對部下的控制能力,分兵后各部已在抄掠中迷失。
破城之後,不僅戰鬥骨幹帶著搶來的錢財逃跑,就連白蓮教骨幹,甚至領軍頭目都會棄軍逃亡。
特別秦兵出虎牢關入駐洛陽后這種逃亡離散的趨勢更不可控制,張士佩部雖攪亂了河南,但也分崩離析,就連張士佩也找不到自己的部伍了。
所以南邊的孫元化這枚棋子不能啟用,還得靠他留在官軍,竊取第一手緊要軍情。
山西的軍隊、物資也不能抽調,現在二哥能守住基本盤,等著自己入援再全取山西就可以了。
算來算去,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動員能力,低估了皇明文官的素質。
天津會戰,越是拖延,自己的劣勢就越大。
自己五天時間才能集結出一個新的營頭,而黃克瓚能一天拉出一個營頭,彼此動員基礎沒法比。
再拖下去,待入秋後,薊遼邊軍會分出機動力最強的幾支部隊入援河北戰場,這不好解決;登萊出海的四萬精銳大軍也可以隨時加入戰場,不管是來天津,還是去山東,都可以打開局面。
局勢,容不得拖延了。
暑氣漸消,該打一場局部決戰了。
心意已決,周七元神望著滿滿的雷池,降世回歸身軀,下達作戰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