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本分
擁有過輝煌的人,總是很難走出輝煌的陰影,輝夜也是。
如果沒有變蛋的經歷,也許,輝夜將會對這個江湖無所適從。
那些鄙視、鄙夷和高人一等的目光將會將他高傲的心扎的體無完膚,遍體鱗傷,而那樣的他或許會因此發狂,不斷的餓死街頭,打著長工,過著艱難的江湖生活,然後逢人便心理失衡的說,我以前如何如何,如何如何。
好漢不提當年勇。
過去的就是過去的,江湖只談論現在。
但是輝夜經歷過了變蛋的過程,也得到神秘人的點撥,徹悟了人和蛋的故事,明白了一個道理。
所謂擁有,無非是一種習慣。
如果有一天,你習慣的一切都消失,會怎樣?
所以,你要習慣,其實你一無所有。
哪些是屬於自己的?
輝夜運轉著基本輕功,堆著笑臉和客人嘮嗑,純熟的擦著鞋,心中一個聲音說道:「只有心,才是屬於自己的,只有意志,才是屬於自己的,只有本領,才是屬於自己的。」
在同樣的對未知的不解和恐懼中,第一個能夠剖析出出路的人,就是先驅者。
先驅者,不需要被銘記,因為他們,都是能夠脫離團體,獨自生存的人。
輝夜並沒有依賴任何團隊,他在用自己的方法解決他的窘迫。
這種方法會使他更加窘迫,但這更加窘迫適應了之後,似乎也沒那麼窘迫,反而給他一種,不過如此而已的感受。
人生,就是不斷的沖刷一個又一個極限和下限而又能維持在原則線上的過程。
輝夜是這麼認為的。
此時的他已經住上租房,儲存的也有十兩銀子。
這些錢他都存在了南通錢莊。
身無長物,就算有劫道的他也不怕。
他的基本輕功此時已經修鍊到第二重的水準,比之普通人的速度提高1/5,十息時間,他就可以跑的沒影了,那些想要打劫他的人除非出動三十人把他團團包圍起來,才有可能將他擒住。
可要請動三十人,區區一兩銀子不到,根本就是痴人說夢。
因此,輝夜這擦鞋的日子就慢慢的進行了下去。
這些天,輝夜打聽到南都城的一些玩家信息。
南都城坐擁二十萬玩家群體。
大部分玩家都是沒有武功在身的平民,甚至是白身。
像輝夜這樣有一門武藝傍身的玩家數量,不到五千人。
其中,任意一門武藝提升到第二重水準的,不到八百人。
不到一個月,輝夜已經走到了這一步。
而其實,此時的輝夜已經不在意這些了。
他覺得,似乎,世界能夠像江湖一樣永遠的和平下去,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
沒有魔怪的入侵,沒有非正常死亡,偶爾有些小摩擦在官府的調停下也能終止,繼續鄰里和睦的經營營生。
每一戶人家都能享受天倫之樂,甚至四世同堂。
不用為了前去淘金的家人突然的噩耗而痛苦,而仇恨。
不用因為窮困潦倒不得不拿起武器,深入深度魔化區,拿命去拼,而當時已經上有老下有小。
除了一種人。
輝夜瞥了一眼身旁醉倒的賭鬼。
這是南都城有名的一個賭鬼了。
兩年前,他是南都城最富有的商賈人家的繼承人。
為了賭,他變賣了家產。
為了賭,他變賣了兒女。
為了賭,他變賣了妻妾。
為了賭,他賠上了雙眼和左手。
最後,賭場全面封禁他,不允許他進入賭坊,他帶著官衙給他的養老費到處買酒喝。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
雖然輝夜此時的擦鞋匠身份不算什麼君子,可也知道趨吉避禍。
撤!
輝夜收拾攤位,轉身就走。
「小,小哥兒,別走,我跟你打一個賭!賭你一定不是一個簡單人物!」那賭鬼在地上打滾,僅存的右手放開酒瓶,抓住了輝夜的左腳踝。
輝夜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抬起左腳,猛然下踩!
「啊——!!!!!」賭鬼發出一聲慘叫。
輝夜趕忙跑了。
「沒有人可能一直贏下去。」輝夜邊跑邊嘀咕:「碰上這種沒了手沒了眼睛還執意去賭的傢伙,被纏上就麻煩了。」
「嘿嘿,我就說小哥兒你一定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否則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輝夜奔跑的身形一個急停,剎在了家門前。
賭鬼正趴在他家的門口,得意洋洋的喝酒。
輝夜轉頭就跑,向城門的方向跑去。
「喂!小哥兒,你房子不要啦?喂!喂!」賭鬼聽出輝夜的方向,在後面有些驚慌的叫道。
錢沒了還可以賺,心被污染了,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心靈的純凈,萬金難換!
輝夜奔出了城門,向著白虹城的方向疾奔而去。
城牆上,賭鬼的酒壺掉在了地上。
「你輸了。」一個軍官望著輝夜奔行的身影:「他寧可放棄一切,都不願意跟你有任何交集,哪怕是多說一句話。」
「說吧,你的條件。」賭鬼自嘲般的笑笑。
「保護他五年的時間。我知道你有這個實力,從你開始賭的那一天開始之前,你就有這個實力。」軍官冷峻的掃了他一眼,踩碎了地上的酒壺:「少喝點酒,當年跟我搶女人的那種風範哪裡去了!你這個敗者!」
「哈!」賭鬼站起身來,一步三晃的離開城牆:「雖然我是敗者,我也仍舊有我的尊嚴的,除了這個承諾,你沒有任何理由輕視我。」
「期待和你的再戰!」軍官冷峻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輝夜奔行著,他能毫不猶豫的放棄在南都城的一切,主要的原因還是補給三件套的存在,這給了他足夠的底氣。
有這種可以保證他始終有著行動能力的東西存在,又有第二重的《基本輕功》,天下之大,他去哪裡都可以。
有些東西,想都不要去想,因為那種念頭根本上就是錯的。
菩提本無樹,只是有了成長的環境而已。
既然是一條錯的路,那就不要開始!
輝夜很果決,他知道那種能夠比自己更快的去到自己家門口等待他的人,一定比他更加熟悉南都城的地形,只有離開那人熟悉的地方,哪怕拋棄一切,都要把他給甩脫。
輝夜的路很清楚,提升自身的實力,而不是往純凈水裡摻雜扎啤!
水不像水,扎啤不像扎啤,對輝夜來說,還不如倒掉!
輝夜奔行著,《基本輕功》也不斷的增長著進度。
當他看到一座城池出現在視野深處的時候,《基本輕功》也提升到了第三重的程度了。
他現在的奔跑速度,比普通人多1/3,最多3秒,他就可以把普通人甩開,跑的沒影。
他越過一個又一個行人,無論走的還是跑的,他越過一匹又一匹馬,無論是馬還是馬車。
他跑的飛快。
只有需要補充體力等槽值的時候他才會停下來進食,其他時間他都在奔跑。
他在山腰看到白虹城,但是當他從山腰跑下去的時候,卻發現中間還隔著兩座山,曲折的官道蜿蜒著伸向遠方,若是一般的玩家早就絕望了,可是輝夜不同,他有無盡口袋支撐他繼續跑下去。
吃完東西喝完水,抓了兩把粗鹽放入口中,輝夜又開始了奔跑。
這一跑,就是半天。
《基本輕功》提升到了第三重的一半。
輝夜在兩個表情淡漠的士兵的眼神中,出示了他在南都城的路引。
兩個士兵掃了一眼路引,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來幹什麼的?」
「小的是一個擦鞋匠,來白虹城做點本分生意。」輝夜立刻擺出一幅討好的笑容。
「可有上好的鞋油?」右邊的士兵眼睛一亮。
輝夜立刻注意到了他的皮鞋,很有些老舊了,黯淡無光。
這樣子的光憑抹布肯定是不行的了。
輝夜立刻打開了自己背在外面的包裹,給他們展示了一下什麼叫做身無長物!
兩個士兵對視一眼,嘆息道:「行了行了,過去吧。」
輝夜這才收拾了行李,快步走入了白虹城。
尋了一處廣場,輝夜便擺起攤子,吆喝起來了。
半個時辰后,他便賺足了購買挖礦鏟的銅錢。
他站起身來,轉過臉去,到他旁邊的擦鞋匠那裡坐下。
擦鞋匠正可憐巴巴的看著他。
輝夜以一兩銀子的價格,把自己的擦鞋手藝傳授給了他。
輝夜也分不清楚他究竟是遊戲人物,還是玩家。
江湖,是一個很容易入戲的遊戲。
輝夜順便的也把擦鞋工具以極低的價格都傳承給了他,其中還包括一份擦鞋筆記。
「簡體字!」那擦鞋匠瞪圓了眼睛:「你是玩家!」
輝夜哈哈一笑:「加油,我要去挖礦了。」
「師父,您看,你已經把手藝傳授給我了,能不能帶我一下啊?」擦鞋匠可憐兮兮的問道。
「2兩銀子有沒有?」輝夜無奈,他還是有著心軟的毛病。
「有!最後的2兩銀子了。」擦鞋匠越發可憐起來。
輝夜有些無語,告訴了他自己學技能的方法。
擦鞋匠玩家彷彿黑暗中看到一絲光明一樣,驚喜莫名:「多謝師父!多謝師父!!!我這就去武館!」
輝夜趕忙大聲訓斥:「什麼!你還想去武館!記住,咱們的身份是擦鞋匠!想學功夫成為高人,咱們還沒那個資格!」
暗中則低聲道:「你這一喊,價格可能就不止2兩銀子了。」
那擦鞋匠驚恐的捂住了嘴,連連點頭。
幾個路過的行人紛紛露出鄙夷的神色,嘲諷道:「哈哈,這年頭,連街邊的擦鞋匠也想學功夫了么?好好擦鞋吧。爺的鞋有些髒了,賞你十個大錢,來,給爺擦乾淨!」
輝夜心底巴不得將眼前這人抽死,臉上還堆著笑,恭敬的諂媚的給這明顯身負武功的路人把鞋擦的油光滑亮,一塵不染,然後笑容滿面的說道:「這位爺,承蒙惠顧八十八個大銅錢!加上您剛才加價的十個大銅錢,一共是九十八個大銅錢!」
「什麼!這麼貴!?」那路人一驚。
輝夜立刻對著鞋說道:「噯?您看,小的這是用的上好的鞋油,不僅起到光亮的作用還會很好的保護您的鞋子,您的鞋一看就是上等貨色,只有上等鞋油才配得上,如今,您看,它很光艷,就像是新的一樣,這是好鞋才會有的效果呀!」
「哎哎!那是!爺的鞋!可是荒獸皮定做的!那絕對是一等一的好鞋!」路人高興的拿出一百個大銅錢,塞到輝夜手裡,在同伴驚異的神色中昂首挺胸的走了。
「哎,師父,您真的用上好的鞋油給他擦呀?」旁邊的擦鞋匠疑惑的問道:「哪怕只有一點,全部擦光成本都得五十個大銅錢呢。」
輝夜待那些人走遠,才敲了下他的頭:「看到他那態度我就有氣,只給他上了中等鞋油,還是摻雜在普通鞋油裡面的。這種人幹嘛給他省錢?捧他幾句,他怎麼知道咱用的什麼鞋油?」
「高!」擦鞋匠恍然大悟:「不愧是師父。」
「好的不學壞的學!」輝夜苦笑一聲,拿出自己的鞋油。
「這是我用的普通鞋油,市價四十個大銅板。你看看你的。」輝夜拿出自己的鞋油。
擦鞋匠傻眼了:「額,我的只有十個銅板。」
輝夜又拿出中等鞋油:「這個是四十五銅板。」
「啊?」擦鞋匠摸不出頭腦。
輝夜拿出高等鞋油:「這個是四十六銅板。」
擦鞋匠:「……」
「其實效果沒區別。」輝夜將鞋油丟給他:「就是包裝看起來上檔次。」
擦鞋匠:「那師父你怎麼賺錢呀?」
輝夜眼中寒光一冒:「咱是本分人,平時只用抹布!」
擦鞋匠為之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