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敬茶
一夜紅燭搖曳,被翻紅浪。
似乎才剛睡下,就又到了起身的時候。
瑾娘睡覺非常淺眠,再加上到了一個新環境,她睡不好。但這一夜興許是太過勞累的緣故,她竟睡得非常深沉。眼皮跟黏了膠水似得,想睜開都困難。
「夫人,您該起身了,一會兒還要去鶴延堂敬茶,。」
一聽到「敬茶」二字,瑾娘混沌的意識陡然清醒過來。
她幾乎是彈跳著坐起身,揉了揉腫脹的眼睛問丫鬟,「幾時了?徐……夫君呢?」不說話還好,一說話聲音乾澀沙啞的厲害,瑾娘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卯時初了。」
那也就是五點了。
丫鬟邊回答她另一個問題,一邊過來要攙扶瑾娘起床,「二少爺每天寅時起床練功,這會兒也該結束了。」
拔步床上落下的帘子已經被捲起,外邊的燭光照進來,瑾娘清晰看見自己白皙嬌嫩的身子上,全是青青紫紫的曖.昧痕迹,胸口上更是大片大片紅色的吻痕、吮痕,她自己看了都臉紅心跳,如何肯讓丫鬟看見自己這個模樣。
瑾娘當即就出聲說,「我自己來。你先去給我弄些水,我要沐浴。」
這丫鬟還算規矩聽話,應了聲「是」就退出去了。
瑾娘趕緊披了件衣衫起床,腰酸腿軟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雙腿之間尤其疼的厲害,還有種非常彆扭的感覺,讓瑾娘走路都覺得不舒服。
她去桌旁倒了杯茶,茶壺都涼了,茶水自然是冷的。瑾娘皺著眉頭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杯子,心裡一瞬間閃過許多念頭,頭一個竟是這府里的丫鬟看起來都不怎麼稱職啊。
兩個粗使的婆子都退出去后,瑾娘著急忙慌的去浴室簡單沖洗身子。
她帶了衣服進來,誰料才剛將外衫的帶子繫上,外廂就傳來沉沉的腳步聲。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就進了浴室。
男人身著一襲黑色衣衫,此刻腰部以上全都濕透了。他本人更是汗濕的厲害,頭髮濕漉漉的跟剛洗過似得,額頭的汗水更是順著臉頰滴答滴答往下流。
「夫,夫君去晨練了么?」
徐二郎雙眸沉沉的看著她,瑾娘心一緊,捏著帶子的手都輕微的抖了下。
好在她穩的住,又狀似溫柔小意的問他,「需要我伺候夫君沐浴么?」
「不用,你梳妝去吧。」徐二郎不動聲色移回落在她頸后紅痕的視線,聲音發緊的道。
瑾娘沒聽出他聲音中的異樣,只覺得雖然兩人做了夫妻間才有的親密事,但徐二郎現在依舊冷淡的很。不僅外表清冷,就連他的聲音都是涼的,絲毫看不出他昨晚將她壓在身.下反覆折騰的熱情。
「那妾身就先出去了,夫君有事再喚妾身。」
瑾娘不緊不慢走出去。
她步履從容,看不出慌亂局促,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背後如狼似虎的目光盯著她,讓她心跳加速,如芒在背,總感覺像是被野獸盯上了。
二人都收拾好,天也大亮了,他們匆匆往鶴延堂趕去。
鶴延堂中徐父徐母已經在等著了,除這兩人外,之前見過一面的小姑徐翩翩也在,還有一個年約十歲左右的男娃,約莫是三郎徐翀(chōng)。另還有三個較小的孩子,按大小個排列緊挨著立在下首,瑾娘心中閃過瞭然,面上卻絲毫不變。
給徐父徐母敬茶行禮,並送上她親手做的鞋襪,徐父含笑受了,還心情頗好的給了一柄玉如意當見面禮,徐母則給了一副紅寶石頭面,也算是非常貴重了。
見過徐父徐母,年約十歲左右、長相虎頭虎腦,和徐二郎生的一雙眼睛的徐三郎徐翀,以及徐翩翩也上前給瑾娘見禮,口稱「見過嫂嫂」。
瑾娘也笑著給了見面禮,禮物都很中規中矩,給徐翀的是一方硯台,給徐翩翩的是她親手繡的帕子。
徐翀接到那方硯台時似乎嫌棄的撇了撇嘴。
瑾娘看到了,也只當沒看到。
送禮沒送到人心坎上,是她的錯。可送禮中規中矩些,雖然不出挑,卻不會犯忌諱。
她倒是聽青兒特意說過,徐家的徐翀一身蠻力,最是嚮往征戰沙場,馬革裹屍。她要是送刀劍肯定更得他歡喜,但刀劍如今是這個家的忌諱,她初來乍到,自然要穩紮穩打,不敢做的過了。
與徐翀的冷淡敷衍相比,徐翩翩的態度就很熱情歡喜了。她來回翻看著帕子,嘰嘰喳喳的說,「二嫂嫂好巧的綉工,這上邊的貓兒像是活了一樣,還有它爪下的繡球,好漂亮,翩翩也好喜歡。」
「要是喜歡,等嫂嫂有空了給你做一個。」
「會不會太麻煩嫂嫂了?」
「不會。你喜歡最重要。」
「嗯,那多謝嫂嫂了。」
徐翀和徐翩翩見過禮后,又有三個小蘿蔔頭過來。
「見過嬸娘。」
一聽這稱呼,瑾娘便曉得,這確實是徐翀戰死不久的大哥的三個兒女。
大侄子長平,二侄子長安,而被兩個小子牽在手裡的,是和兩人一母同胞的小侄女長樂。
兩個大的也就四五歲模樣,可最小的那個才兩歲,因為整天被奶娘抱在懷裡很少下地的原因,走路還踉踉蹌蹌的,好似隨時要摔倒一樣。
她啃著手指頭好奇的看著瑾娘,因為臉頰過分白皙瘦弱,愈發襯得一雙霧蒙蒙的眼睛大的出奇,整個人也孱弱的厲害,和剛出生的貓崽子沒多大差別,看得瑾娘一陣心酸。
她也挨個給了見面禮,輪到小姑娘時,瑾娘尤其歡喜,伸出手想摸一模她頭頂的發旋,結果就見長平和長安警惕的將長樂往後一拉,防備的表情特別明顯。
本還和樂的場面頓時寂靜尷尬了,瑾娘手頓在半空,不知該收回還是如何。
上首坐的徐父徐母見狀,徐父怒斥一聲,「不像話!長平、長安,那是你們嬸娘,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徐母素來是不管事兒的,她的心思全在琴棋書畫上。就連自己生的幾個兒女,她都沒認真看過幾眼,對兒女的疼惜愛護都很少,如今對於隔輩的子孫,又會有多疼護?
況且徐母素來文雅,最是見不得舞刀弄槍大呼小叫,所以此時她的表情不是心疼的看著幾個孩子,而是蹙眉看了身側的徐父一眼,一副很不認同但是懶得理會的模樣,隨即側首過來,不言不語不動的看著下方的動靜。
幾個孩子被徐父呵斥一聲,都嚇了一跳。
兩個男孩兒頓時漲紅了眼,臉上的表情卻憤怒中夾雜著倉惶委屈,模樣和發怒但卻無助的小獸差不多。但他們還是大聲吼,「她不是我們嫂嫂,她是壞人,你們都是壞人。」
才兩歲的小姑娘被嚇得哇一聲哭出來,淚珠頓時滾出眼眶。
兩個大的生拉硬扯的就要將小姑娘拽走,「妹妹我們走。這不是我們的家。爹死了,娘也不要我們了,這裡也沒人疼我們,我們不在這裡了,我們走。」
最後這場鬧劇是徐二郎出面才平息的。而他平息混亂的手段也非常簡單粗暴,竟是直接讓人帶著兩個孩子去跪祠堂。
瑾娘見狀只覺頭大。
她頭一天敬茶就惹了三郎不喜,長平長安發怒,這家裡原只有八個主子,她一下就得罪三個,這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