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四章 來日方長

新一年的春天比往年冷了一些，下雨的時間也更多了。

紀無憂沒有再去「花」，她找到了老闆娘的店面證件，然後在自己老媽的幫助下把她轉到了萱萱名下。

萱萱剛得知自己擁有了這家店的時候，也是吃了一驚。

「給我嗎？為啥呀？」萱萱拉著紀無憂，「老闆娘說給你的不是嗎？」

在老闆娘留下的信上……也就是遺書上確實是這麼說，但是紀無憂不想要。

「嗨，給你就給你了……我也要去旅遊了，你就把這家店好好打理。」紀無憂拍了拍萱萱的手，笑道。

「旅遊？」萱萱撅嘴，「噢～我知道了，你這是結婚然後隱退了唄～但是噢但是噢，作為女生也還是要經濟獨立比較好，家庭主婦什麼的……唔……」

紀無憂看萱萱欲言又止的樣子，自然是知道她想說什麼。她噗嗤地笑出聲，伸出手想揉揉萱萱的腦袋，但當她的手碰到萱萱的頭髮時，萱萱的頭髮穿過了她的手掌，而她的手掌變得半透明。

紀無憂愣了一下，把手抬了起來，再碰到萱萱腦袋的時候，她的手又變得實體，也能觸碰到萱萱的腦袋了。

紀無憂臉上的不自然的表情被笑掩飾了過去，她笑道∶「好好做，我先回去收拾東西啦。」

萱萱趴在櫃檯上，朝紀無憂揮了揮手，說道∶「記得給我帶特產噢～」

……

走在街道上，紀無憂抬起手，透過陽光，她看到自己的手一會是透明，一會又實體了起來。

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有這種情況呢？

紀無憂不記得了，只知道有一天她拿水杯的時候，手一下子就穿過了水杯。

那時候紀無憂確實是被嚇到了，再掃過幾次，那種像是幽靈抓不住東西的感覺讓她心裡發毛。但再過了一會，又能碰到了。

在接下來的之後，這種事情隨機發生。

紀無憂也曾內視自己體內的情況，並沒有覺得哪裡不妥。

法力沒有虧損，體內沒有暗傷。

後來，這種變透明的面積越來越大，好像下一秒會消失一樣。這時，紀無憂才知道，她原本應該消失的。

在「扶搖」把她身上的力量抽走之後，她就應該消失。可是她沒有，她完好無損，甚至那糾纏了她兩世的禁錮咒語也不見。

那時候的她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現在，她才知道。

扶搖以天為父以地為母，興許是聽到了扶搖的請求，又或者看不過去別人吸收了扶搖的力量，天地聚集了靈氣讓紀無憂出現，還提供了和作為扶搖時一樣強大的力量給她。

不會一直提供的。

天地蘊含的能量確實是巨大，但如果一直提供這種力量給紀無憂，那麼就是對其他生物的不公平，總會有一天出事。

所以，在度過「扶搖」危機之後，紀無憂一直是用體內存余的法力生存，如今這法力已經快要用光卻沒有補充……在法力全部用光的那一天，就是紀無憂完全消失的時候。

消失之後她會去哪裡呢？

紀無憂不由地想著，但是要趁她還沒消失之前，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就像是把咖啡店給一直以來都兢兢業業，為人也善良友好的萱萱。

老爸老媽那邊……就不去打擾他們的旅遊了吧？

紀無憂如是想到。

紀無憂打開家門，入眼的是一片漆黑，這讓她有些疑惑。雲風斯在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和她說過今天會在七點左右回來，可是現在已經七點半了，家裡怎麼還是一個人都沒有？

紀無憂伸出手，正打算打開燈，突然從黑暗中亮起了光。看過去，是雲風斯手捧著蛋糕，身旁圍了一圈的人。

游熹，燕綏，清竹，紀傅臣……

「祝你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歌被齊聲唱起，蠟燭的火焰跳動。

喜悅，驚訝。

望著這一屋子的人，紀無憂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說不出話。鼻頭一酸，隨即就哭了出來。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都忘記了。

「別哭啦別哭啦，今天你生日哎！」紀傅臣摟著清竹，對紀無憂說道。

清竹上前，拉著紀無憂的手說道∶「是啊，無憂，快來，吹蠟燭許願吧。」

紀無憂被自己老媽拉到了蛋糕面前，她擦了擦眼淚，又吸了吸鼻子。

「生日快樂。」雲風斯面帶微笑，眸子里滿是深情。

「麻麻生日快落～」雲川穀撲上去抱著紀無憂的大腿，抬起頭看著她。

紀無憂噗嗤一下就笑了出來∶「謝謝。」

燕綏笑道∶「無憂～來許願吧～」

紀無憂應了一聲，隨後閉上了眼睛。

許願，就許我所愛的人一世長安。

「呼～」

蠟燭被吹滅，「嘭」地，就在房間某個地方響起，隨後喜慶的彩紙就在空中飄落，屋子裡的燈也被打開了。

「哎～無憂～你許了什麼願望啊？」燕綏蹦噠到紀無憂身後，把頭靠在紀無憂肩膀上，「沒有走許願讓你的乾媽我發大財？」

「燕綏啊！」清竹皺眉，無可奈何地喊了一句。

燕綏撅著嘴，撒嬌似的說道∶「怎麼了嘛～人家就是想要發財嘛！」

「乾媽，我去年不是幫你許過了嗎？」紀無憂笑道。

燕綏哼了一聲，說∶「正是因為沒有實現，今年再來一次嘛！」

「行了行了，你拿著蛋糕，無憂，我們吃飯去。」雲風斯把蛋糕塞到燕綏手中，然後拉起紀無憂的手就往餐桌走去。

一桌子的好菜，香味四溢。

「這是雲風斯做的。」清竹捂嘴笑道，「他可是從下午一點開始折騰呢。」

紀傅臣不屑一哼，沒有說話，但那種嫌棄的神情表露無遺。清竹的手肘用力撞了一下身後紀傅臣的肚子，紀傅臣這才開口道∶「確實很好。」

雲風斯拋去一個感激的眼神給清竹，至於紀傅臣……他一直對自己有偏見，就算了吧。

雲川穀拉了拉紀無憂的衣袖，說道∶「麻麻，川穀也有幫忙做呢！」

紀無憂揉了揉雲川穀的腦袋，她看著雲風斯，問了一句∶「你會做飯？」

雲風斯滿頭問號，說道∶「你這叫什麼話？有什麼是本大爺做不來的？」

紀無憂笑道∶「是是是，你最厲害了。」

「哼！」雲風斯拿起筷子，遞給紀無憂，「試試。」

「今年的生日，真的很開心啊。」紀無憂這麼說著，就伸出手要去拿雲風斯手中的筷子。但當雲風斯放手的時候，筷子掉落在地面上。

筷子，穿過了紀無憂的手。而紀無憂的雙手，完全透明。

紀無憂愣住了，她慌張地抬起頭，看向屋內的人，好像是自己的什麼秘密被發現了一樣。可是屋子裡的所有人臉上沒有驚訝，好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樣。

紀無憂看著她們臉上的表情多了幾分傷心，立馬就明白了他們已經知道自己的事情。

「你們……」紀無憂微微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麻麻，我們知道的啦。」雲川穀小聲地說。

下一秒，雲風斯就把紀無憂拉到自己懷裡，抱得死死的，好像要融入自己的骨肉之中。

多日以來，紀無憂都以為他們不知道，怕他們傷心，便把這件事扛在心裡，卻不曾想他們已經知道了。卸下了這個擔子，身上一身輕之後委屈就全湧上心頭，淚水再次涌了上來。

清竹轉過頭，撲在紀傅臣懷中，身體抖動，抽噎起來。

「真的，很感謝，很感謝你們！」紀無憂伴隨著哭泣的抽噎，斷斷續續地說，「爸，媽，這輩子成為你們的女兒是我的幸運……遇到你們，真的是太好了……」

雲風斯覺得自己的手可以縮得更小，他意識到懷裡的人正在慢慢不會恢復地消失，便更加用力地抱住。

「怎麼辦，怎麼辦……我不想離開……」紀無憂哭道，「我才和爸爸見面沒多久……爸，我下輩子還可以做你的女兒嗎？」

「無憂……」紀傅臣開口，卻又哽咽住了。

紀無憂的身體越來越透明，從腳開始，化成了點點的白光點，飄散在空中，形成一個美麗的畫面。

「無論你在哪裡，無論還要過多少年，我也會找到你。」雲風貼在紀無憂耳旁，眼角落下了幾點淚。

「好……」

最後的一個字落下，屋內便徹底沒了紀無憂的身影。

她消失了，或者說她去到了本應該去的地方。

他們是什麼時候發現紀無憂身體出現狀況的呢，當他們在偶爾觸碰紀無憂，卻撈了個空的時候，他們就知道紀無憂陪他們的時間不多了。縱使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到了這一天，還是被紀無憂的消失這件事打擊到。

雲風斯抓了一下空氣，彷彿把什麼握在了手中。

雲川穀拉了拉雲風斯的衣角，圓碌碌的大眼睛閃著淚光。

「粑粑，你會找到麻麻的，對嗎？」

「當然啦，我會找到她的。」雲風斯蹲了下來，「我會找到她，她還沒親口和我說愛我呢，也還沒嫁給我哎！」

他出現的時候太晚了，下輩子要早些遇到她才好。

……

太陽西下，空中的霞呈現難以言喻的美。

十七歲模樣的女孩兒用手撐著腦袋，看著面前的男生。她喝完最後一口奶茶，男生最後一個字也落下。

「說完了？」女生問道。

「說完了。」男生點了點頭，「所以，你明白了嗎？」

「明白個大頭鬼，撩妹也不會？」女生白了他一眼，「什麼前世今生啊？我看你長得挺好看的沒想到你是個傻子？」

「哎哎，你的蠢女人，本大爺不是說了嗎？你還沒……喂，別走啊喂！」

女生不再搭理他，拿起書包就往家的方向走去。

女生轉頭大聲說了一句∶「你這麼能編，去寫小說啊！笨蛋！」

男生停了下來，看著面前那個似乎和晚霞融在一起的背影，他勾了勾嘴角。

我們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