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綰心道,她本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也不想做什麼救世主,今天就當是破例一次吧,算是給自己積些善德吧。

想著,她彎下腰,朝著地上的少女伸出手,「我也是行醫之人,他不救,我救。」她拉起少女,嘴角微勾,露出一個她自認為十分和善的笑容,輕聲道。

李二妞站在自己家裡簡陋的院子中,呆愣的看著自己滿是擦傷的手,手心的傷口沾滿了塵土,看起來十分可怖,可就在剛剛有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公子不嫌棄這雙手,將自己從眾人各色眼光下拉了起來,並且現在就在屋子裡為阿娘診治,這個人莫不是阿娘故事裡說的那個救苦救難的仙人?

顧綰掀開門帘走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那個衣著襤褸的少女獃獃的站在院子里,看著自己的手發獃,也不知是不是剛剛被那個醫館大夫扔得狠了,把腦子給扔壞了。

「咳咳…」

顧綰清咳了幾聲,成功的將李二妞的注意力引了過來。

「公子,我阿娘如何了?」李二妞見顧綰出來了,急急迎上前,偏頭看向屋內,她阿娘平躺在床上,面色蒼白中透著一股不尋常的灰青之色。

「你媽…..你娘她不是生病,是中毒。」顧綰差點說歪,連忙糾正過來,她剛剛為裡面的婦人診脈時,發現她中的是一種毒蟲之毒,中毒初時不會感到什麼不適,可後期就會出現身體浮腫發熱,咳血的癥狀,這種毒蟲的毒用現在銀針驗毒之法是無法驗出的,更何況這種毒蟲十分罕見,只有在炎熱潮濕的南方地區才可以尋到,以前顧綰也只是在做研究的時候見過一次,還是讓人特地抓回來的,沒想到這位於北方地區的京都會有這種毒蟲出沒。

「毒…..」李二妞聞言,好似想到些什麼,身子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般,一張臉瞬間變得蒼白。

「那公子,我阿娘,還有救嗎?」李二妞緊張的看著顧綰,就怕從顧綰嘴裡聽到些什麼不好的消息。

「有。」

顧綰肯定的回答,這些日子,她閑來無事,制了些解毒的葯,隨身攜帶著,沒想到,頭一回出門就派上了用場。

「我這裡有葯,可以解毒,你拿進去給你娘吃下,見效快,而且任何副作用哦。」顧綰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伸手在袖子里掏了掏,從袖子里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顆黑色的藥丸子遞給李二妞。

「這個能治病嗎?」看著顧綰手心裡的那顆表面凹凸不平的藥丸,李二妞的心裡止不住的打鼓,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丑的藥丸,這看起來不太像能解毒的葯。

「現在除了我,還有誰幫你,不要我可就收起來了。」顧綰神色不悅,聲音都冷了幾分,她自是瞧見了這小姑娘眼中的不信任,但這也怨不得她,以前在現代,她研製的葯都是藥粉的形態,再被加工成膠囊,雖然十里給她的那本古經當中也有教導如何煉製藥丸。可是她從來沒有試過,如今手中的這一粒,可是她有生以來製作的第一顆藥丸。

「謝過公子!」察覺到顧綰有些不悅,李二妞連忙接過那顆黑色的藥丸,道謝后急急的跑進屋子。

「阿娘,您有救了!」李二妞走到床前,順勢坐了下來,她端起一旁裝著清水的碗,將手中的藥丸遞到李氏的嘴邊。

可誰知,李氏卻輕輕偏開頭,不願意吃下那顆藥丸,李氏整張臉已經腫的辨別不出原本的五官,眼裡充滿著血絲。「咳!咳咳!」李氏想開口,可是一張嘴就猛烈地咳了起來,她用腫脹的手去捂住自己的嘴,再拿開時,已是滿手鮮血,觸目驚心。

「二妞,我就算吃了葯,病好了,我也活不下去了,咳咳….」李氏艱難的說,她努力的抬手,摸上李二妞的臉頰,留戀不已,她知曉了不該知曉的事情,她已經活不下去了,她自然自己不是生病,這個毒是自己百般呵護著的大女兒親手灌進自己的嘴裡,在母親的生死和榮華富貴之間,她選擇了後者。

「一切都是因為我知曉了一個天大的秘密,所以,我活不了了,二妞,莫怪你長姐,要怪就怪人心惡毒,你且附耳過來….」

李氏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在李二妞耳邊說出了那個埋藏在她心底多時的秘密。

「阿娘!」

悲痛欲絕的聲音從屋內傳來,顧綰眉頭一緊,掀開門帘直接衝進屋內,只見李二妞撲在李氏的身體上,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而李氏已無生命跡象。

「怎麼會…..」她喃喃道。

「阿娘……你為什麼…..為什麼!」

李氏的胸口插著一把黑色的剪刀,鮮血突突的往外冒,鮮紅的鮮血染的李氏的衣服和她身下的床單都變了顏色,李二妞試圖用手捂住李氏的傷口,可卻是徒勞無力,傷口就像是開了閘的水龍頭,怎麼也止不住流出來的血。

顧綰一進來看到的便是這幅觸目驚心的場景,她看到自己給李二妞的藥丸就落在床腳旁,她想不明白,為什麼李二妞的母親會選擇放棄生命?明明吃下藥就可以恢復健康的。

顧綰搖了搖頭,默默的退出屋子,守在屋門口,只聽見屋內李二妞的陣陣抽泣聲,顧綰手中的摺扇被她打開又合上,如此反覆,其實按照她從前的作風,這個時候,她本應該一走了之,可腳卻如同生了根,杵著走不動。

此時恰逢初春,還是有些許寒意,顧綰站在院子中,只覺得雙手雙腳陣陣發涼,這具身子從小養尊處優,哪裡在外面吹過這麼久的冷風,加之之前有落了水,本就體寒,這怕是回去,得好好泡個葯澡,去去寒氣。

門帘被人從裡面掀開,李二妞從屋子裡走了出來,頭髮依舊凌亂,眼睛紅腫的像個水泡的核桃,鼻頭也是紅紅的,整個人就彷彿是被人抽光了力氣,沒有一點精神。

「噯….」

顧綰執起摺扇,輕輕的在李二妞的面前晃了晃,只怕她一時想不開魔怔了。

李二妞腦海中充斥這李氏死前對她說的那些話,怔怔的走出屋子,卻被一把摺扇攔住,她抬眼,顧綰毫無瑕疵的面容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你還沒走…..」

李二妞喃喃的說,她沒想到顧綰在外面等了她這麼久。

「你….還好吧….」

顧綰收回摺扇,略為僵硬的問道。

她實在是不擅長安慰人。

誰知,李二妞聞言,「噗通」一聲,直直的跪了下去。

「噯…你這是做什麼?」

李二妞這一動作把顧綰嚇的往後退了幾步,整個人都有些許的不自然。

「還望公子收下我,給我一個容身之處!」

李二妞重重的朝著顧綰連磕了三個響頭,抬起頭時,額頭已經紅腫了一大片。

「我.....」

顧綰沒有想到剛經歷過喪母之痛的李二妞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不過看她的眼神十分清明,也不像是有壞心思的人,家裡那個紫鳶遲早是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的,她身邊還是需要一個值得信任的人,如今看來,也不需要多費什麼心思去另尋人選,眼前就有個現成的。

不過……這個李二妞倒也不簡單,聽到自個母親中毒后,看那神情,想必是知道自己的母親是怎麼中毒的吧,現在要求自己給她一個容身之處,只怕不是容身之處,而是保命之所吧。

「可以,本公子正好少一個伺候的丫頭,你就收拾收拾,隨本公子回去吧。」顧綰點點頭,看了看四周,這李家地處偏僻,這一片都是荒地,正好可以找地方,將李氏好生埋葬。

「還請公子先出去。」李二妞見顧綰點頭,便迅速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她將柴棚里的乾草全部搬了出來,堆砌在那間木屋的周圍,李家貧苦,房子是用隨處可見的沙樹修葺而成,房頂鋪的都是乾草,只見李二妞跑進廚房,抱出一個小罈子,將裡面的油均勻的撒在乾草和房屋的牆壁上,又從懷裡取出一個火摺子點燃,眼神堅定,她一把將火摺子扔進了乾草堆上,點燃的火摺子一接觸到沾滿油的乾草,如同火龍一般迅速的燃燒起來,加上春季吹起的南風,不一會兒,整個房子都被熊熊火光所包圍。

李二妞朝著李氏屍身所在的方向,「噗通」一身跪在地上,連磕了幾個響頭,原本就紅腫的額頭更是滲出了血珠。

阿娘,我會為您報仇的,女兒遵循您的遺願,就讓這座房子一直陪著你吧。

李二妞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淚,火光映在她滿是淚痕的臉上,顯得有些許的猙獰。

顧綰看著李二妞的這些舉動,一直沒有說話,她靜靜的看著跪在地上的李二妞,感受著火焰的熱度,心裡對這個少女的興趣越來越大。

看來這李二妞和李氏都是有故事的人啊。

看著漸漸大了的火勢,顧綰默默地往後退了幾步,前一刻她還覺得通身發涼,現在,院子里的火勢愈發的大了,竟讓顧綰出了身薄汗,不過話說回來,這李家還真的是夠偏,這火燒的半邊天都紅了起來,居然都沒人發現,沒人來救火。

「還請公子重新為我賜名!」

李二妞跪在地上轉向顧綰,看著顧綰說,恭敬的說,她聽大姐說,在富貴人家伺候,需要主人家重新賜名,意思的忘掉過去,忠於主子。

「賜名?」顧綰有些納悶,為何還要賜名?

「公子,此事已了,李二妞早已葬身在這滔天火光之中,從此,世上再無李二妞,所以,還請公子為我賜名。」李二妞回頭看向身後已經燒的差不多的院子,平靜的說,彷彿是在說著一件與自己無關的小事一般。

「先跟我回去再說吧。」

顧綰摸了摸鼻子,取名?這可真是難倒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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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醫王妃之情不知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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