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九章[09.07]
盧湄原想著她會敬佩末座的,沒想到竟讓她又出了迴風頭,臉上笑意稍退。不少庶族的女子倒是高聲歡呼起來,可算是打了世家的臉,揚眉吐氣一回了!
盧湄很快命人取了五盞金樽來,沖沈嘉魚含笑道:「沈妹妹,這些是我親手釀的酒,也是擊中五個銅鑼的獎品,你可別嫌簡陋,快嘗嘗吧。」
沈嘉魚雖然發過誓不再喝酒,但這種場合也沒法拒絕,伸手接過金樽,慢慢給自己倒了一盞,盧湄笑看她一眼,又問道:「這酒也是我尋了方子,如法炮製的,沈妹妹既然喜酒,定然能嘗出這酒是什麼所釀。」
旁邊的崔明喻便附和笑道:「沈娘子風雅博學,豈是那些粗笨蠢物可比的?她自然能品出來,若是不能,那就是沒用心細品,便罰你把這金樽里的酒喝完吧。」
那金樽高約五寸,裡面裝的酒水是三四個女子的分量,偏生崔明喻用的是玩笑語氣,沈嘉魚瞥了她一眼:「感情崔娘子所謂的風雅,都是靠喝酒喝出來的。」
崔明喻被堵的滯了下,沈嘉魚確實不太懂酒,於是低頭嗅了嗅,覺著味道很是熟悉,然後她低頭淺飲了口,表情瞬間變的頗為精彩。
這酒正是她喝醉之後調戲晏歸瀾的那天喝的,雖然味道稍有不同,但這味道她怕是一輩子都忘不了……
她表情詭異地看了眼晏歸瀾,見他也看過來,她忙低下頭,強忍著把酒盞扔出去的衝動,沒好氣地道:「陳皮,梔子花,蘋婆果,無花果,還有槐花蜜和桂花蜜參在一起,這酒酸酸甜甜,入口芬芳,是專門給女子飲用的寒潭艷。」
一壺酒雖不要緊,但釀酒的方子卻是幾個世家獨有的,盧湄聽她說完,臉色略帶訝然,崔明喻臉色也有些不好看,她本來以為沈嘉魚被罰酒罰定了,沒想到又逃過一劫,她不甘心地笑了笑:「聽聞沈妹妹在世家公卿面前跳了一曲花誕舞,這才被聖上欽點為花朝節領舞,不知道妹妹可否賞臉,給我們大家也跳上一曲?」
這話說的頗有歧義,倘讓不知道的人聽了,還以為她行借著舞樂在皇上跟前諂媚之事呢。沈嘉魚皺了皺眉,直接道:「我上回是和幾個朋友跳著玩的,不知怎麼的就給皇上瞧見了,我如今練的不算熟練,盧姐姐不是經年練這花誕舞嗎?還是請盧姐姐來跳罷。」
世家女怎可在宴飲的場合跳舞供人取樂?盧湄的笑臉也有些彆扭,沈嘉魚只當沒看見,拎著裙擺轉回了自己的坐席。
盧湄心裡暗嘆了口氣,到底沒在沈家女身上找回場子來,不過這到底不是今天開蹴鞠會的重點,她也不想再費心思,她抬頭瞧了瞧晏家的二位郎君,這兩人才是她設宴的目的。
她走過去笑問道:「難得今天日頭好,郎君和女郎們誰想下場玩玩?」
她知道父親有將她許給晏家的心思,但她心裡一直猶豫,晏歸瀾是嫡長子,穩重練達,崑山片玉,而晏星流則是她的嫡親表兄,也很俊美出眾,她對兩人都頗有好感,又一向自恃美貌身份,覺著兩人對自己也有同樣的好感,而如今晏家形勢未明,鹿死誰手也說不準,她難免存了待價而沽的心思,在兩人之間拿不定主意。
她這般想著,餘光又悄悄打量著二人,嘴上還是笑道:「我可把蹴鞠要備的東西都備好了。」
她是主家,身份又高,既然這般問了,不少人都跟著響應。盧湄就讓人取了蹴鞠要用的東西,還親手跟晏家兩個大爺拿了防具,卻被兩人齊齊擺手拒了。
她攏著裙擺坐回原處,崔明喻剛好瞥見沈嘉魚也走過來準備玩蹴鞠,出於某些不足為外人道的陰暗心思,她坐在盧湄身邊,笑著打趣:「聽說阿湄你和晏世子的親事已經有了眉目,這事兒可是真的?」
沈嘉魚耳力好,再加上崔明喻又略提高了聲調,她拿鞠球的手下意識地頓了頓。
沈嘉魚也不知聽完這話心裡是何等滋味,盧湄出身世族,她嫁給晏歸瀾算是姑表之親,而晏歸瀾如果真的成了親,肯定會有所收斂,不能再像現在這樣對她隨意撩撥了,按說她應該高興放鬆才是,但她不知為何,心裡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緒。
她站在原地怔了會兒,又懊惱地搖了搖頭。最近被晏歸瀾撩撥的太過忘形,她都忘了自己身上的紈絝名號了,人哪兒能在一棵樹上弔死,她要不要出去調戲幾個美男尋找一下自我呢?
沈嘉魚這邊正認真地琢磨,崔明喻眼神卻不住地看過來,她心知晏歸瀾對沈嘉魚有那麼點心思,如今能有機會挑撥二人,她自然不會放過,至於盧湄,她如今還在晏家兄弟倆之間徘徊不定的,暫時倒不必太過憂心。
盧湄聽見崔明喻這般說,臉上一紅,含羞往晏家兄弟倆那邊看了眼,兩人不是是不是沒聽見,晏歸瀾一臉散漫冷淡,並無期待,晏星流也一臉事不關己的冷漠,全無醋意。
她心下有些失望,向崔明喻擺正了神色:「明喻,婚嫁之事豈同兒戲?此事事關晏大都督和我的名譽,沒影的事兒莫要亂說。」
崔明喻略帶嘲諷地低下頭,忙應了個是。
沈嘉魚自然是參加蹴鞠的,她為了玩起來方便,已經換上了一身靛藍色簡便裝束,同色的腰帶勾勒出一把細腰,不過她今日連敲五銅鑼大出風頭,再加上樣貌又生的極美艷,穿著再簡單也依然是球場中最靚的崽兒,不少郎君瞧得眼睛都直了。
盧湄一寸一寸地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數遍,心下就是再不喜,也不得不承認不是衣服的問題。崔明喻則冷冷地嗤笑了聲,晏世子要不是為美色所迷,豈能看上她啊?
像詩詞歌賦這樣的風雅事兒沈嘉魚不行,但玩樂卻是響噹噹的一把好手,她控球能力一流,另一隊的想搶也難,轉眼就進了幾個球,她見她們這一隊差不多穩贏了,心思又飛到了別處,往崔明喻那邊瞟了眼,悄悄沖楚冠芳使了個眼色。
盧湄暫且不說,但崔明喻今兒不是挑撥離間就是造謠生事的,早就把她惹火了,她剛才不好做什麼,但現在不趁亂給崔明喻個教訓,簡直愧對她的威名!
崔明喻大抵是覺著蹴鞠太吵鬧,不符合她端莊優雅的才女形象,所以她壓根沒上場,一直陪盧湄坐著說話。
沈嘉魚暗暗算了一下距離,衝過去把鞠球搶過來,然後運足了力氣傳給楚冠芳,她和沈嘉魚配合默契,不著痕迹地把球帶向了別處,然後趁著不注意,一腳踢向了崔明喻的坐席。
她到底失了準頭,沒踢到崔明喻身上,而是踢到她身前的桌上了,不過這也足夠了,桌上的杯盤嘩啦碎了一地,裡面的湯水潑灑出來,劈頭蓋臉地撒了崔明喻一身,就連她身邊的盧湄和其他幾位女郎都受到了波及。
崔明喻再顧不得才女形象,被油膩的湯水一澆,忍不住尖叫了聲,慌忙從原地跳起來,憤然指向楚冠芳,眼神甚至還有幾分兇狠:「你做什麼?」
她今天精挑細選了一身綉著嫩黃花蕊的淺茶色大袖襦裙,本來襯的她十分文氣秀美,本來是有心在晏歸瀾面前露露臉的,如今被湯湯水水這麼一灑,襦裙上已經是污漬斑駁,就連臉上都油膩膩的,是徹底不能看了。
楚冠芳心裡樂開了花,連忙跑過來,脾氣極好地道歉:「抱歉抱歉,我對不住崔娘子,我球技不好,腳下失了準頭,不知怎麼竟砸中了崔娘子,娘子勿怪,我這就請大夫來。」
崔明喻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憤憤道:「你推的倒是乾淨,你分明就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