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五章
沈至修指望不上,她想長久護著兩人也難,她自然少不得為兩個孩子打點,若沈嘉魚嫁了晏三郎,以後兄妹倆總算有依靠。
沈嘉魚倒是沒想那麼多,在晏家白吃白喝這幾天,幫點忙再應該不過了,讓下人取了手鼓來,沖晏垂華拍了拍鼓:「表兄,要不要試試?」
晏垂華不好意思地點頭笑著應了,小鄭氏見兩人難得的開心,也低眉一笑,不再多看,由著婢子妝點。
沈嘉魚長袖一收一揚,雲袖就隨著鼓點旋舞起來,就見那素白的簡單長袖忽高忽低,時而如輕雲蔽月,時而如流風回雪,在冬日難得的晴日映日而旋,再加上旋舞之人本就生的極美,更為這長安城隨處可見的胡旋舞添了無數風采,讓晏垂華看的目不暇接。
不光是晏垂華如此,從外院而來的晏歸瀾也立在花枝外,賞著如雪后初晴的一段胡旋。
沈嘉魚跳了一段就下來了,她是完全抱著教人的心態跳的,累的一邊喘氣一邊道:「三,三表哥,你別,別光看我呀,自己也跳來試試唄。」
晏垂華擺了擺手:「我跳的與表妹相去太遠,還是不獻醜了。」
沈嘉魚把位置讓給他:「要不你先學學打鼓,有時候節奏找到了自然留會了。」
晏垂華想了想,走到手鼓之前輕輕敲了幾下。
晏歸瀾見兩人頗有興緻,眉眼一淡,不著痕迹地往院里掃了眼。
這位夫人難道對沈嘉魚的婚事有旁的打算?
很快,小鄭氏就聽婢子來報:「夫人,給您準備的酸湯灑了。」
小鄭氏忙站起來看,就見晏垂華身上已經濕了一片,哭喪著臉不住擦著衣服,而晏歸瀾神情倒頗是悠哉,還閑閑訓著三弟:「下回無事不要在院子里做此舉,成何體統。」當然最重要的是無事不要和人對舞。
沈嘉魚看的都起了點同情心,幫晏垂華說了句話:「世子也太嚴格了…」
晏垂華給訓的嚶嚶嚶淚奔而去,小鄭氏看了眼晏歸瀾,又看了看外甥女,心裡難免有幾分怪異……
晏歸瀾教訓完了晏垂華,又斜晲著沈嘉魚,見她穿了身緊窄的胡服,她本就高挑裊娜,穿這樣的衣裳無疑很合適,將少女嬌媚清麗的身形,從容起舞的時候既英氣又窈窕,他回想著方才的美景,心下更漫上了淡淡不快:「表妹……」
沈嘉魚見自己也難逃一訓,眼珠子轉了轉,雞賊地搶先一步轉移話題:「世子你來了啊,姨母正等著你呢。」
晏歸瀾不知出於什麼心思,被她打斷了也沒再計較,又看她一眼才走進去請安。小鄭氏已經回了屋,她先按捺下心中思緒,笑了笑道:「你們父親,二郎還有五娘子快入京了,大概也就是這幾日的功夫,想必你早已經知道了,可想過怎麼迎他們?」
晏歸瀾是一貫的散漫淡然:「夫人做主擺宴就是。」
小鄭氏啜了口茶,含笑點了點頭,她忽的聞見晏歸瀾身上傳來一股熟悉的盈盈香氣,她心頭一震,這是嘉魚一直用的浣發香露的味道。
這時候晏垂華已經換好了衣裳,重新過來請安,她心裡冒出個念頭來,沖晏垂華招了招手:「三郎,你上回不是得了本明心禪師手抄的《金剛經》的刻本嗎?可抄錄過?要是抄錄完了,不妨給你表妹哪裡也送去一本,她要擺在母親靈前供奉呢。」
沈嘉魚沒在意廳里暗涌的微妙心思,聞言連連點頭附和:「明心禪師的《金剛經》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還是三表哥厲害。」
晏歸瀾本來已經平緩下來的心思,因為那句『還是三表哥厲害』又開始不喜起來,他垂下眼瞼瞧了小鄭氏一眼,面上似有淡淡譏誚。
晏垂華怔了怔才道:「好啊,我前幾天才抄錄完,這就讓人給表妹取來。」
晏歸瀾終於出聲道:「何必麻煩三弟,我那裡有月城仙人手書的《金剛經》原本,一會兒給表妹送過來就是。」
晏垂華恍惚中有種被親哥打臉的感覺,小鄭氏心下大大一動,臉上笑意綻放:「那好,麻煩歸瀾了。」
等請安的眾人走了之後,小鄭氏又留下沈嘉魚陪她說了會兒話,然後才溫柔催促道:「快出去取書吧,別讓歸瀾等久了。」
沈嘉魚依言去找晏歸瀾:「世子,那本《金剛經》的手書本當真在你這裡?」
對著老三便一口一個表兄,到他這裡轉眼就成了世子了,晏歸瀾慢慢看她一眼:「自然,只可惜不是老三抄錄的,你不遺憾?」
沈嘉魚嘖了聲,暗道晏大都督真是不識貨,面上滿是不能苟同:「別人抄錄的,哪裡及得上明心禪師原作手書的珍貴?」
晏歸瀾目中這才染上點點笑意:「你倒是機靈會算。」
她風流不羈的名聲在外,按說對男女之事斷不會一竅不通,小鄭氏有意撮合她和老三的事兒,她怎麼也該看出來,可真正接觸了才知道,她除了一張嘴花花幾句,根本就和傳聞中的風流紈絝判若兩人,有些地方甚至稱得上異常遲鈍了,真不知這樣矛盾的性情怎會出現在一個人身上。
晏歸瀾思量一瞬,便叫人取了書來,沈嘉魚眼巴巴地瞧過來:「世子借我幾天,我抄錄供奉完了就還給你。」
晏歸瀾見她什麼樣都覺著有趣,忍不住就想逗她,佯做思索片刻:「不好。」他看了眼沈嘉魚垮下來小臉:「你萬一昧了我的書怎麼辦?」
沈嘉魚不解地抖了抖眉毛:「額……我給世子先付些押金?」
晏歸瀾輕輕一哂,命下人取了紙筆來在涼亭里鋪開:「用不著這般麻煩,側頁寫上我的名字,時時提醒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