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二十六章
他的火氣都被方才那個親吻引上來了些許,偏偏那人腳底抹油溜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似在回味方才的觸感,片刻之後才收回手,信步回了雪晨院。
他垂了垂眉眼,想到方才沈嘉魚眉間的淡淡愁緒,轉頭吩咐門下:「去查查沈家最近出了什麼事。」能讓沈嘉魚擔心的,攏共也就那麼幾個人。
不料門下竟直接應答了:「若郎君問的是朝堂上的事,倒還真有一樁,且跟咱們家事還有些聯繫。」
他知道晏歸瀾不喜人賣關子,忙一口氣說完:「您手中兵權在握,去年又大敗了吐蕃,別說是二郎君和國公了,就連聖人(皇上的敬稱)都忌憚不已,而二郎君知道自己的薄弱之處,一直在結交州府中的將領,他倒是真結交上幾個實權人物,偏偏其中一人出了岔子,他廢了不少功夫擺平此事,此事後續風波不小,沈上護國也是倒霉,正巧被牽連進去了。」
晏歸瀾譏誚地輕輕揚唇:「老二倒是長進了。」
門人笑一笑:「說來這事兒其實怨不得二郎君,他只怕也不知道牽連到了沈家,沈家今年著實倒了血霉,真不知衝撞了哪路神仙……」
他後半句在瞧見晏歸瀾的神色時自動咽了回去,後者想到沈嘉魚的愁眉,換衣裳的手一頓,沉吟道:「我還要進宮,此事暫先交給你,讓寧為派人多留意沈上護國,把此事打聽詳細了,若是有什麼異狀,及時命人給我傳信。」
他果然還是更喜歡瞧她樂呵呵的樣子。
……
沈嘉魚給晏歸瀾這神來之筆驚的不輕,等一路疾步走到晏府新修的庭院,她揮退了兩個前來攙扶她的下人,這才回過神來。
她這回總算確定晏歸瀾對她有些不一樣的心思,只是這心思還有待商榷,也許是毓秀名門的世家女見多了,對她這樣的覺著新鮮稀奇,她口花花調戲人的時候還圖個新鮮呢,也許是當初他是被她調戲成了,心裡不痛快,想上趕著找回場子來,他當初說的那句『來日方長』可是讓她記憶深刻。
她完全沒往晏歸瀾可能真喜歡她這個可能上想,畢竟兩人經過當初的尷尬之後,時隔一年才再見,再說世家和庶族之間壁壘分明,他又是宗家嫡長,手握重權,甚至可與宗室分庭抗禮,前途無量,大把的公主宗親或是世家嫡女都排著隊想嫁給他,怎麼輪都輪不到她呀。
但晏歸瀾今日的行為著實過了,幾乎讓往日那些若有似無的曖昧更加明晰,甚至勾起了她心裡對幼年時發生的事兒的一些恐懼,要是別人,早被她揪著領子往死里捶了,偏偏她還不能得罪他。
沈嘉魚瞎想了會兒又覺得自己有病,現在家裡的事兒都快忙不過來了,還有心思操心這些?不管晏歸瀾怎麼想,她惹不起總躲得起,冷上一時,彼此丟開手,沒幾天怕是就忘了,以後再想法子把欠他的人情還了吧。
她心裡有了計較,這才稍稍安定,下意識地摸了摸懷裡的荷包,這一摸不要緊,險些驚出一身冷汗來,方才裝著書信的荷包,居然不見了!
幸好晏府的規矩森嚴,下人就是撿到了主人的東西也絕不會隨意翻看,她沿著原路細細找了一時,卻連個荷包毛都沒瞧見,這下子她的心徹底浮了起來——雖然書信沒透露太多詳細,但終歸是家事,給外人瞧見了總歸不好。
她閉目想了會兒,想到出門的時候撞上的晏星流,禁不住皺起了眉。
她心裡存不住事兒,本想直接去尋晏星流問一問的,偏偏他這個時候不在府里,她只好去找小鄭氏商量了,小鄭氏此時也忙得緊,半晌才問她道:「嘉魚怎麼了?」
沈嘉魚臉色沉凝地看她一眼,小鄭氏遣退了左右下人,問道:「快說出了什麼事。」
沈嘉魚猶豫片刻,隱去晏歸瀾親她那段,把書信的事兒告訴了她,小鄭氏深吸了口氣,比起荷包,顯然沈上護國出事更讓她亂了方寸:「我回頭得空了問問二郎撿到沒有,你先別急,你祖父那邊當真出了亂子?」
沈嘉魚神色苦悶地點了點頭。
小鄭氏只是內宅婦人,遇到朝堂的事兒也沒了主意,半晌才道:「我著人先打聽打聽……哎,這真是……」她不好表露太多,在外甥女跟前強自鎮定:「你倆先穩住。對了,你姨丈已經歸府,明日晚上我給你姨丈在『玉洲楓橋』里擺了接風宴,這不過是家宴,孝期並不忌諱,到時候好些京中人物都會過來參宴,你和燕樂也一併過來吧。」
沈嘉魚著實沒赴宴的心思,但小鄭氏這是想為他們姐弟結交人脈,她不能拂卻好意,只得點頭答應了。
……
明日轉眼便到,晏歸瀾和晏星流身為年長嫡子,自然要早些到『玉洲楓橋』為父親接風洗塵,可惜晏星流對熱鬧繁盛的場景司空見慣,只和親爹應付了幾句,就神色冷淡地賞著歌舞,他神色忽的一動,目光就凝在門口了。
沈嘉魚和沈燕樂已經由下人引著入了場,她今日穿了身素白的半臂,上面用素色的線綉著通草紋路,倩碧色的絛子勾勒出細細腰身,雖有些素淡,但勾勒出少女的體態已然足夠誘人,讓人恨不得化作勾在她軟腰間的絛子。
起初晏星流對她有興緻不過是因為晏歸瀾的緣故,但有的事兒卻不能多想,就像他這幾日,雖反覆把沈嘉魚琢磨了個透徹,但已經分不清到底是為了晏歸瀾,還是因為她本身了。
他微微低頭看了眼袖間的荷包,眼底浮現極淺淡的怪異神色。
她,也差不多該來討要荷包了吧?
此時沈嘉魚和沈燕樂已經拿著賀禮上前拜見晏家家主:「得知伯父歸來,本來早一步前來拜見,奈何家中有事,滿身風塵未掃,這才遲了數日,還請伯父見諒。」
沈嘉魚客套完,下意識地在廳里掃了一圈,見不少客人身邊都有碧眼金髮胡姬佐酒,就連晏家家主的身邊也不例外,她心裡先替小鄭氏膈應了會兒,又鬼使神差地瞄到了晏歸瀾那裡,他身邊卻空空蕩蕩的。
她這一日半可一直在奮力躲著他,就連他邀請姐弟倆品茶賞雪,都被她拒了。
晏歸瀾跟全身都長著眼睛似的,竟然瞬間瞧了過來,兩人對視一眼,沈嘉魚莫名心驚地低下頭,他卻勾起唇角,越發放肆地看著她,直看的她渾身不自在。
晏家家主單字一個隱,他對住在家裡的沈家姐弟倆本沒什麼興趣,接過禮物,正要含笑敷衍幾句,等瞧到沈嘉魚的臉時,先是有些驚艷欣賞,但看清之後,眼底卻掠過一絲異色,甚至還下意識地看了眼晏星流。
他略微頓了下,終於再次開口,這回的聲音里卻多了幾分親近:「論輩分,你們當叫我一聲姨丈的,切莫這般生疏。」
晏隱從面相上和晏歸瀾有三四分,自然也是一張俊美面孔,再加上做派倜儻,顯得更加有風致。小鄭氏心下訝異丈夫的熱情,但還是笑著附和道:「是啊,你們也別太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