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四十章
她的話點到即止,晏瑤洲卻一下子懂了,原本因為和沈嘉魚拼酒,對她減去的幾分惡感又成倍暴漲回來,她重重擂桌:「肯定是她了!」
崔明喻無奈一笑,話中暗含提點:「要我說你也別置氣了,沈三娘子如今是住在你家的貴客,又是你母親嫡親的外甥女,你能拿她怎麼辦?還是忍了這回,處著吧。」
晏瑤洲重重哼了聲,鼓著腮幫子甩袖道:「那也得她有本事能住下去!」
沈嘉魚回到客院之後,飲玉和琢玉忙迎了上來,她和晏歸瀾的糾葛能瞞得住旁人,自然瞞不過兩個貼身侍婢。琢玉更是問道:「三娘子,您去幫著晏大都督拜祭完了?他沒藉機……欺負您吧?」
沈嘉魚不受控制地想到晏歸瀾方才貼近了親吻她的場景,尤其清晰的是晏歸瀾那張俊美過分的臉,她原本已經恢復正常的臉頰又開始發燙,她胡亂應付道:「沒有的事,我們去燒完紙就回來了。」
她轉頭往銅鏡里瞄了眼,銅鏡中菱唇粉嫩潤澤,其實晏歸瀾只是輕輕親了下,力道並不大,但是卻灼熱的要命,她當時雖然裝的若無其事,但現在想起那場景,嘴上還是熱的要命,像是吃了茱萸一樣,兩瓣唇都熱.辣辣的,還有點奇怪的痒痒。
她給自己這奇怪的感覺弄的惱火起來,奮力用手背擦了幾把嘴唇,琢玉端著酸牛乳過來,嚇了一跳,忙按著她的手,轉頭取了清涼膏來給她塗上:「三娘子又在幹嘛呢?你嘴巴都破皮了!」
沈嘉魚張了張嘴,又憤憤地閉上了。
飲玉見她不怎麼開心,又不好多問,她們想引她高興,就把那匹金貴無比的鳳凰錦取了出來,又取出一本冊子,嘻嘻笑道:「娘子快瞧瞧姨夫人給的這鳳凰錦,咱們生怕剪裁的不好您不喜歡,所以一直沒敢動它,您快來給它選個稱心的樣式啊。」
沈嘉魚還是沒什麼心思,又不想掃興,歪頭看了眼圖樣冊子:「就做成襦裙,我看這料子還挺長,一條裙子怕是用不完,剩下的做成短罩衣。」
她說完猛地想到晏歸瀾說她穿碧色最為相襯,她表情又詭異起來,嘆著氣朝上翻了個白眼,再看那寶光流溢的鳳凰錦也不覺得順眼了。
暖閣里負責調製茶水的侍婢擁雪探頭進來,插了句:「娘子若是信得過,不如交給我做,我娘家舅舅是京城最有名的裁縫,專門給達官貴人剪裁衣裳的,價錢也公道,連宰相府都誇過他家的手藝呢。」
沈嘉魚還沒說話,飲玉已經笑罵回去:「你少來了,你說的那都是三輩之前的事兒了,現在你舅爺至多給貴人縫縫襪子補補鞋,剪裁鳳凰錦這樣貴重的活計,你也敢向三娘子討要?!」
侍婢們很快笑鬧起來,沈嘉魚悶悶不樂地翻著書,這時候外邊有人通傳一聲,她起身走出去,見是個眼熟的侍女,侍女沖她抿嘴一笑,恭敬行禮:「沈娘子,我們府上過幾日約好了在壩上騎馬,四娘子問您要不要一起去玩啊?」
沈嘉魚對晏瑤洲突然的邀約很是不解,不置可否地道:「我得問問姨母再決定。」
侍女一笑,躬身回去復命了。
她這邊覺著晏瑤洲奇怪,不料沒過多久,小鄭氏也來問她要不要去騎馬踏青,這次聚會是晏府發起的,好幾家名流世家,乃至宗室的殿下和公主都會一併來玩,沈嘉魚見是真有其事,這才點頭應下。
等到騎馬那日,沈嘉魚為了出行方便,特地換了身窄袖的胡服,頭髮梳成了簡單的平髻,一頭曲卷的青絲盡數攏了起來,露出光潔的額頭和風流的美人尖。
晏家在河西有本朝最大的馬場,自己就畜養了足夠的精壯馬匹,此時這些馬兒被挨個牽了出來,供郎君和娘子們挑選。此時人還沒來齊,只有十多個貴女和小郎君騎著溫煦的馬兒兜風,晏瑤洲摘下兜帽左右一顧,沖著沈嘉魚挑釁笑道:「沈表妹,要不要趁著沒人咱們跑起來來比試一場?」
崔明喻在一旁含笑附和:「咱們先比著玩一場倒也可以。」晏瑤洲雖然信誓旦旦地跟她說過讓沈嘉魚在府上待不下去,但她心裡還是放心不下,所以硬跟著過來了,準備關鍵時候推一把。
沈嘉魚撇了撇嘴:「挑好馬再說吧。」
沈嘉魚雖說和晏瑤洲看不對眼,但是挑馬的眼光卻出奇一致,兩人看也沒看專門給女子準備的溫煦矮種馬,齊齊抬頭看向了那些高大良駒。
當中有一匹通體烏黑,骨骼強健,雙耳聳立,跑起來足下如生了風雲一般,看著便是了不得的神駒,她瞧了一眼就覺得心癢難耐,湊過去正要牽馬,晏瑤洲已毫不猶豫地嘲笑道:「表妹快回來吧,那馬是大哥所有,跟他的馬車一樣,從來不讓旁人碰的。」
沈嘉魚一怔,此時晏歸瀾和晏星流等人走過來牽馬,晏歸瀾居然跟著頷首:「這匹不能讓你騎。」他低頭解釋:「青睢性子暴烈,且速度太快,恐傷了你。」
晏瑤洲一臉不滿:「大哥,我原來想摸摸青睢,都被你的人直接拉開了,你那時候怎麼不跟我解釋啊?」崔明喻一聽,臉上的笑意立刻勉強起來。
晏歸瀾壓根沒注意旁人說了什麼,他這麼一低頭,正好瞧見她額頂上的美人尖和絨絨的額發,他頓時覺著手癢,只恨此地多餘之人太多。
他輕輕束聲成線,只傳入她一人耳中:「不過表妹若是想跟我共乘一騎,那倒是可以把青睢借你。」
這人簡直無時無刻不在撩撥回來!沈嘉魚沒想到他居然把內力用來做這麼無聊的事兒,憤然看了他一眼,隨手牽了匹馬就走人了。
「盧巍蕭丞崔奉頂他們過會便到。」晏隱雖牽頭邀約幾個世家騎馬,但心思實不在跑馬上,略跑了幾圈,晏隱便引著男人們上了鹿台,他慢慢嘆道:「聖人(皇上)如今已決心派人分管河西馬場,還有江南道的一些要地,聖人也逐漸派了人去,如今咱們還能縱馬作樂,以後只怕騎馬用馬,都得看聖人臉色了。」
晏歸瀾神色平靜,輕輕吹了口熱茶:「西北沈家和其餘幾個庶族的將領那兒出了岔子,聖人到底還是年輕,想同時牽制世家和庶族,可惜終究是難周旋。」
晏隱聽畢不禁一笑,模樣極為瀟洒:「你比聖人還小七八歲呢,竟敢說別人年輕。」他說完慢悠悠嘆了聲:「那幾個庶族將領的事兒我再清楚不過,世家庶族的恩怨已糾葛了數百年,所以皇上對此事,不過是推波助瀾借題發揮,真正動手的,是咱們這些人。哎,明知是陽謀又有什麼法子,還得往坑裡跳。」
晏歸瀾手指稍稍一頓,眸光漸漸轉為冷沉,晏星流則下意識往下面沈嘉魚處看了眼。
晏隱說回正事:「好了,庶族那邊不需咱們費心,老二,命你派去河西的人動身了嗎?」他這回直接跳過了晏歸瀾,轉向晏星流。
晏星流欠身:「已經動身三日了。」
晏隱後知後覺似的,這才轉向長子:「河西一直是你管著的,本想早些告訴你,奈何這幾日事多,我竟忘了,不過只要你們兄弟同心,朝廷的人也插不進手來。」事情再多,這般重要的事兒也不會輕易忘了,無非是先斬後奏,讓二子分得長子手中權柄罷了。
晏歸瀾垂下長睫,遮住眼底的譏誚,含笑點了點頭。